“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叫採娥,她叫採霽,都剛入宮不久呢!我是來混口飯吃,她是想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
這採娥明顯比採霽活潑許多,雙手扶著書桌邊緣,好奇地看著上官婉兒研墨的手法,又覺得跟自己所學也沒什麼兩樣。
採霽在床鋪那忙碌了半天,總算滿意地舒了口氣,又趕去準備夜寢用的薰香。
“大人,您寫字的時候也會手抖嗎?”
採娥趴在桌邊小聲問:“聽人說您是當世大家,剛開始練筆時手抖過嗎?我每次握筆都抖的厲害,被她們笑來笑去。”
上官婉兒含笑點頭,目光落在漸漸發開的水墨之上,略有些出神。
她自是抖過的。
只是並非初次握筆。
墨中彷彿韻開了少許心事。
又見那年長安落花,尚扎著羊角辮的孩童在周遭華服男女的環視下,一筆一劃寫著方正大字。
那已是十多年前……
“了不得,了不得啊,不愧是宰相之孫,這才多大年紀,這字已成氣候,頗有宰相之風!”
孩童當時的小臉上滿是喜悅和自得。
墨韻流轉,那羊角辮的女童又長大了些,換上了繁複的宮裙、板著秀麗的小臉,當著眾賓客的面,提筆寫下一副長卷。
又贏來滿堂喝彩,但這喝彩絲毫不離‘宰相’二字。
女童的字是祖父所授,她又總是琢磨祖父的筆墨,或許真是天賦異稟,當時已得了祖父筆鋒六七分神韻。
而後,她寫了那幅字帖。
有道身影站在女童身旁,言說這字帖可幫自己祖父在朝堂立穩,懵懂的她並未弄懂其中語義,已是將那字帖寫下,字裡行間帶著祖父的長安氣派。
不過數日,忽聽霹靂驚響,那些兵衛衝入了宰相府。
與母親、親友一同被關入大牢時,女童尚不知是自己那筆帖惹來的麻煩。
祖父被問斬的訊息隔天傳來,同時而來的,還有他們一家被流放雲中關外的旨意;被押去城外的路上,女童總算聽到了那幾句話。
‘這上官家一夜落寞,著實讓人驚歎。’
‘還不是那宰相對當朝不滿,寫下一幅筆帖諷刺,惹來抄家搜查,這年頭,哪個大臣當得起抄家?’
‘也對,抄家能抄出什麼,可就是抄家之人說了算了。’
‘終歸還是那字帖惹出的禍啊。’
字帖?諷刺?字帖、字帖……
女童愣在原地,當時應是面無血色、嘴唇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