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擒虎腳步不停,心中卻不由微微一動。
得意忘形……嗎?
這個貶義詞,換做幾天之前都不能讓他在意分毫,但公孫離帶來師父的留言,卻讓裴擒虎不得不在意“忘形”二字。
不能自由駕馭變身能力的他,豈不正是“忘形”?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經歷衛所驟變之後,心緒不寧,所以才無法順利變形。然而,或許一切只是因為他忘記了衛所時代的磨礪苦難,選擇沉浸在了長安的繁華富庶,堯天的溫和關懷中?
他看似雲淡風輕,視財貨權勢於無物,但如果真的雲淡風輕,又何必在鬥場連戰二十一場?贏取虛名?
因為只有在鬥場之中,才能找回長城衛所時代那份熱血激情?
還是因為,在鬥場中的些許波瀾,已經讓他滿足,可以不再執著過去?
迷茫之間,裴擒虎已經來到一扇金銀交織的房門前。那是在他十連勝以後,鬥場的主辦方就為他專門提供的私人休息室。
推開門,迎面便是一頭猙獰的惡虎挺身欲撲,鋒利的尖爪和利齒閃爍寒芒,殺意凜然。
裴擒虎對此卻只是在心中嘆了口氣,絲毫沒有迎擊的打算。
畢竟,對著一座雕像擺開架勢,也實在太蠢了些。
只不過每次看到這具栩栩如生的餓虎撲食像,都會讓人對主辦方的惡趣味感到無奈。
“怎麼,你不喜歡?太可惜了,這可是我用了兩瓶醉雲霄,才請到平樂坊的三刀大師親手雕琢的,任誰見了都要喊一聲’媽呀,老虎吃人了‘”
在裴擒虎心下嘆息之時,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雕像後面轉了出來,那人身高只在一米五上下,身材纖細窈窕,五官清秀,然後……閃耀奪目,存在感十足。
只見她一身華貴的金絲緞,腰間是一條魔紋黃玉帶,腳下踏著滄浪千里靴,一頭靚麗的紅髮被璀璨的碧玉髮箍束成一束束,身旁還環繞著兩隻浮游的機關球,垂下叮咚作響的鑽石掛飾。
隻身一人,卻呈現出五彩斑斕之態。
“婉姐。”裴擒虎一邊拱手行禮,一邊眯起眼睛以適應強光,只是視線卻不自覺地被那兩隻機關球所吸引……被亮閃閃會亂動的東西吸引,彷彿是一種銘刻在體內深處的本能。
這份本能,曾在衛所時代,讓他無數次提前察覺危機,消滅敵人。只是在如今的長安,卻只是被人拿來遊戲,徒增煩惱。
而對於這個經營懷遠坊地下鬥場的老闆娘,裴擒虎既有敬意,也有謝意。敬的是對方能將一個魚龍混雜的鬥場經營得風生水起,在整個長安城支撐起偌大名聲。謝的則是她願意捧紅自己,推動打造二十一連勝的鬥場奇蹟。
裴擒虎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天下無敵的高手,儘管他的虎拳便是蘇烈也讚不絕口,儘管虎型變身時,戰場上從無一合之敵。
但地下鬥場從不講實力為尊,只有勝者為王,對上那些詭計百出,陰險狡詐,甚至不惜動用場外招的對手,從沒有人敢說自己一定戰無不勝。鬥場運營多年,隕落的無敵高手已經太多了,而每一個長連勝的出現和終結,都必然有運營者的參與。
裴擒虎本人並不在意連勝的多寡,但二十一連勝終歸是婉姐的一番好意。
對於好意,當以好意奉還,這也是長官蘇烈的教導。
只可惜這個婉姐的惡趣味實在太多了,比如她對金銀的痴迷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為裴擒虎裝修的專用休息室裡幾乎全是閃瞎人眼的金銀二色;再比如這尊張牙舞爪的惡虎雕像;再比如每次她來找自己,都要帶上那兩個亮晶晶的機關球,抖得人躍躍欲試……
“婉姐找我有什麼事?”
婉姐呵呵嬌笑著,說道:“沒事就不能找你?”
“只是你每次找我都有事。”
婉姐說道:“畢竟你是二十一連勝的大忙人嘛,沒事打擾你多過意不去,好了閒話不多說,下一戰我準備給你安排一個強敵,做好準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