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知為何,大約是在兩個月前,事情發生了明顯變化。
在每週三次的實戰對抗中,黃懷玉越來越頻繁地嘗試反擊,哪怕是被多次重擊後疼得臉頰抽動,眼神也只有憤怒不見軟弱。
就如同現在這樣。
三分鐘的對抗之後,左腿被低掃抽到脫力的黃懷玉哪怕重心都已不再穩定,但也絲毫不慫地與僱主對視。
“今天就到這兒吧。”
付新峰吐了口氣,解開了雙手的拳套。
雖然還未打滿慣常該有的實戰時間,但我今天的訓練量已經夠了——他不自覺錯開了黃懷玉猶自盯著自己的那對漆黑眸子,給了自己一個正當的理由。
“劉景山,今天晚上拳館沒有排課,你等會和懷玉一塊把場地打掃下,然後你們就早點下班吧。”
付館長轉過身,將雙手上剛解下的白色繃帶疊好,然後狀若無事地朝另一邊一位年資倒數第二的年輕教練吩咐道。
“好的,館長。”
二十出頭的劉教練心中不滿,但依然擠出個笑臉回應——自一年前年紀最小的黃懷玉來到新峰拳館後,每次下班清潔場地的任務就都落在了他的頭上,從無例外。
顯然,好日子過去了。
待眾人用完統一訂好送來的晚飯後,天色已經大暗,等到八點左右,除去要搞衛生的劉黃二人,其餘教練都已經各自走人。
半拉下俱樂部門口的捲簾門,黃懷玉沉默地提著拖把和水桶從場地的最右側開始打掃;至於劉景山,這一年來沒少使喚欺負位居俱樂部鄙視鏈底端的黃懷玉,此時他見對方沉默,自然也不屑主動搭訕,只是拿了另一份工具,從場地的另一頭起步。
一時間,整個空間中只有溼布擦過泡沫地墊的摩挲聲持續響著,間或夾雜著清洗拖把的水聲。
藉著肉身原主的熟手記憶,黃懷玉只花了半小時不到就搞定了自己負責的半邊場地;收好了工具後,他站到了訓練場邊上的牆面鏡旁,端詳著鏡中的自己。
這是一位氣質乾淨的少年人,一米八的身高,瘦削而帶有肌肉的身材,雖然臉頰處稍有紅腫,卻依然難掩面貌的清秀帥氣。
“哥們,這就是你移交給我的所有了。”
黃懷玉望著鏡中人的斜飛劍眉還有一頭碎髮,心中想到。
“有一說一,你的境遇實在是有些糟糕……”
在繁重清苦的工作之外,這具身體的原主從不會亂花錢,但即便如此,他的現金加起來依然不超過兩百元。
前世之時,黃懷玉本碩畢業於一線名校,工作中常常以過人能力和剛硬骨氣自負,對於所謂底層的生活缺乏真實的感受,有時還難免用“懶惰”、“短視”之類的有色眼鏡看人;可等到他自己如今失去了所有的光環和環境支撐,卻發現同樣生活得幾乎要窒息。
七點起床,八點上班,打掃完場地後還要步行回家,等到關上家門往往已經十一點多,極度的疲勞和肉體的疼痛幾乎可以讓他瞬間陷入睡眠。
在這種生存狀態下,莫說什麼充電、學習、獲取資訊,哪怕是一個面試的機會都難如登天。
而如果生了一場中等級別的疾病,幾乎能立時讓他陷入深淵——勞動合同都沒有的崗位,可沒有什麼帶薪病假或年假的福利。
放平心態,制怒,“我”還年輕……
他套上自己多處脫線了的運動外套,直視著鏡中人的眼眸。
我的視野和技能都還在,只要有時間的積累,我遲早能爬出這個旋渦……
黃懷玉催眠般地告訴自己,但垂著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捏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