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預料到的一個結果,譚七瘋了。
即便是終於有人上前幫助他掰開了死者的手指,也已經無濟於事。
又哭又叫又抓又撓,連自己的衣服和臉面都捨得下手,最後,只能暫時用繩子捆綁住他的四肢,又堵住了他的嘴巴,照著脖頸兒砍了一掌,才算安靜下來。
馬家阿歡已經死亡,看在馬王爺的面子上,暫時把罪過掩去,正好,全推到瘋魔了的譚七身上,也能對朱陽縣的民眾做個交代。
雖然,譚家與馬家交好,這種時候,也死道友別死貧道了吧!
馬王爺從始至終,也就僅僅是掉了那麼幾顆眼淚疙瘩而已,武將出身的人,見慣了生死,本來就要比常人的意志力強些。
把阿歡的死信也封鎖住,我不想讓他的母親和祖父祖母傷心。馬王爺鎮定的開始安排後事,讓他的兩個貼身護衛把阿歡的屍體抬到外面的馬車上。
盧千總也在佈置人包裹住豆腐西施,一併抬出。
袁縣令不再咄咄逼人,帶著衙差也出去收拾殘局了。
現在,屋子裡安靜下來,只剩下一股子血腥味兒,猶自纏繞不去。
馬王爺揮手,再次把白老大喚到了眼前。
你——可讀了什麼書?練了什麼武藝嗎?
白老大搖頭,剛剛吃上飽飯沒多少日子,哪裡有機會去讀書練武?那是多麼奢侈的人家才能做的事兒!
阿圓此時只覺得身心俱疲,懶懶的想要打一個瞌睡。卻又不放心白承光的安危,竭力的睜圓了杏核眼兒,總覺得馬王爺本身就是個危險人物。
你娘——可留下什麼東西給你?做母親的,總會惦記著自己的大兒子吧?馬王爺的身子,往椅子背上緩緩地靠去,銅鈴豹眼微微的眯了起來,似乎,很是疲憊。
白老大坐在一隻矮凳子上,需要抬起頭來看著馬王爺。那神情,就更加透出幾分濡慕。
留了一隻玉鐲子,說是親孃給的,一定不能丟。可是家裡窮,成親沒有東西,我就用它做了聘禮。
馬王爺的眼睛眯的更厲害了。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他眼中流動的神采。
你——可願意隨我行軍打仗?邊塞上軍情告急,我要掛帥出征,需要一個像你一樣的先鋒官。
說著這樣嚴肅的話題,這個老狐狸,竟然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彷彿正在詢問你今天吃的什麼飯?。
白老大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句問話的含義,一個小炮彈似的身子就撲了上來。緊緊地箍住了他的胳膊,尖利的吼道:不願意!我們不願意!我們只是最普通的百姓,打小過的是最窮困的日子,沒學過武藝,也不會兵法計謀,我們只想平平安安的過日子,請王爺另請高明!
白老大尷尬的看了看馬王爺。又拍拍盛怒的阿圓的胳膊,連聲應諾:媳婦兒你彆著急。王爺只是在開玩笑,就憑你男人,大字不認識幾個,武藝根本不懂,怎麼可能勝任先鋒官?
馬王爺的銅鈴豹眼終於瞪了開來,死死的盯住了阿圓,口中斥道:男人的事情,怎麼可以由得婦人開口阻撓?你家中長輩沒人教導過嗎?還不速速退下!
哈哈!阿圓的身子驟然一挺,脊背繃得筆直,臉上似笑非笑:是啊!我們都是被丟到荒郊野外的野孩子,能撿條命就算萬幸,沒有長輩幫我們遮風擋雨,也就沒有長輩教導規矩,現在我們長大了,不需要什麼長輩前來安置生活,長輩也沒有權力教導訓斥,當初丟下的孩子,是想撿就能撿起來的嗎?
馬王爺碰到的,恰好就是阿圓的逆鱗。
前世裡,她始終沒有機會找到親生父母,追問一下為什麼拋棄我,現在,她可以為白老大伸一聲冤嗎?
雖然馬王爺始終沒有承認,白老大就是他丟棄的孩子,可是,若說是毫無關係的三個人,卻長成了一個模樣,鬼也不會相信!
馬王爺怎麼會聽不出來阿圓話裡的意思?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一隻手指向阿圓的鼻子:你——你這個該死的刁婦!
白老大已經急得鼻子尖兒冒汗,拃著兩隻手不知道該去規勸哪一個才好,媳婦明明是個很理智的人,怎麼這會子跟個王爺幹上了?莫非,又到了身子不舒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