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有所不知,這裡是鎮江啊……”趙阿六看上去才二十出頭,可臉上頗具風霜,看得出吃過不少苦頭,但對各種門道也特別清楚。
這種人用來當“嚮導”或者說交通員是最好的,祝為民暗暗佩服這個組織里人才眾多。
“鎮江這個地方,名義上是汪精衛的江蘇省省會”趙阿六說著,還輕輕吹了聲口哨“但實際上,這裡是南京、武漢、延安勢力的交匯處。”
“表面上,這裡被日本人和南京政府控制,但實際上,這裡的官僚也好警察也好,都鬼著呢。幾面討好,幾面不得罪。”
“為啥……”
“倒是簡單,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嘛,南京方面的人大多是武漢政府留下的,和老蔣手下關係密切,大家經常要做做生意嘛,所以也就眼開眼閉了。當然了也是鐵了心跟日本人走的,結果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說說看,明明身邊有南京派的保鏢,嘿,走到半路上,保鏢忽然不見了,然後人就被亂槍打死……你說這是誰幹的?”趙阿六的語氣頗為不屑。
“至於……”他低下頭來輕聲道“……我們”。
此刻他神情自豪,臉色都紅潤起來。
“當地人都知道的,到低誰才是好人,誰是壞人,尤其是下面的小警察,也都能放就放……至於上面的,也不是死腦筋,你說對吧?東洋人也就在鎮江城裡有點威風,至於出城?沒有一箇中隊,東洋人是不敢的!”
“再說了,我們在鎮江還是很有力量的,如果真有鐵桿漢奸,鎮壓了也就鎮壓了!東洋人知道是我們做的,但也沒辦法!中國那麼大,他們怎麼可能征服!”
“說的好!”祝為民輕聲喝彩。
三人在茶館中說說笑笑,趙阿六將沿途可能碰到的各種情況向兩人一一做了交待,同時也點明他自己的身份一個跑單幫的。
跑單幫是窮人和小商人活命的一條苦路,東洋人打進來後,兵過如焚,獸軍所到之處燒殺掠奪,大肆破壞當地民生基礎。
可淪陷區的百姓也要活下去啊,需要各種糧食布匹燃料等等。
而偽政府為了配合“皇軍”的軍事行動,在淪陷區橫徵暴斂,敲骨吸髓,各種生產生活物資被他們搜刮殆盡。
同時,國統區和淪陷區之間要麼是戰場要麼是封鎖線,物資流通不暢。
全靠這些跑單幫的朋友們,一個人單槍匹馬往返於兩地間倒賣物資,淪陷區多為東南沿海工商業發達,眼下生產也多少有些恢復,火柴、電池、洋油等工業品是國統區所需要的,而國統區多為農業區,好歹還有糧食和棉花出產,雙方就靠這些小商販來完成物資溝通。
至於大買賣,倒是也有,但那是軍統戴老闆一手把持的,誰動誰死……
當然美其名曰,“戰時國防物資收集”,kmt和日軍彼此都有需求,於是雙方的特務機關搖身一變,披上馬甲成立了大量的商社、公司、還有株式會社。
這種大買賣的交接點,不少就在鎮江,幾個腦子不靈活的漢奸,自以為替東京著相去嚴查這些個事情,結果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但趙阿六的跑單幫不一樣,賺點小錢,但卻要賭上性命,尤其是穿越封鎖線的時候,被鬼子兵發現就是死路一條。
只是為了活下去,也顧不得了。
“趙先生,我看你談吐文雅,怎麼去做了這行?”眼看大家聊得熱絡,祝為民提出自己的疑問,在他看來,趙阿六雖然短打扮,剃著光頭,人曬得烏漆嘛黑,但言談舉止分明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才具有的。
這年頭全國識字率很低,高小畢業就勉強算是秀才,初中畢業那是知識分子了。
以趙阿六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談吐和見識,他完全可以去混個不錯的位置,不管是衙門還是大的廠都缺有文化的人才,何況這傢伙看起來非常機靈,應該是幹這行的好手,何至於冒著生命危險去跑單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