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證據?”
“這要什麼證據,鎮上就這麼大,被抓的幾個小夥子,之前和誰說過話,說的什麼話,大家稍微打聽打聽就一清二楚了,明的證據是沒有,但背地裡誰不曉得是他。”說到這兒祝為民咬牙切齒“但大家恨歸恨卻拿他沒辦法,他大兒子開糧行本來就有錢有勢力,又靠上了豬玀太君,他不來找別人晦氣已經是上上大吉了。而且他在鎮上也還算收斂,這次老蟛蜞多半也是他帶來的,可惜這兩個赤佬被打死了。否則老蟛蜞應該是知道點事情的。他在七灶還有個弟弟叫唐全壽,乾脆自己就是土匪派頭。”
王靜齋皺著回憶“唐全壽?是有這號人。但當年北伐的時候,這裡附近也鬧過武裝暴動,我印象中這個唐全壽是支援革命的啊?”
“哼,這就是他壞的地方。當時風頭起來的時候,他仗著家裡有幾條槍,就拉出護院家丁,說是支援革命,等到後來發現風頭不對就向去告密,用鄉親的頭換來賞錢。更壞的是,他還誣告。他看中了幾戶人家的好田要硬賣,對方不答應。他就去北洋縣政府說人家是革命黨。等那幾戶被殺絕戶了,他在買通縣政府田畝科的人,偽造買賣合同然後修改地契!”
“真是惡霸,土豪劣紳說的就是唐全壽這種人。嚴格來說,這就是所謂的頑固勢力。”
“是啊,他自己也知道罪孽深重,把他在七灶的宅院修的和監牢一樣,圍牆有兩人多高,四面四個崗樓,日夜有人站崗放哨。東洋人一來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樣,他是第一個去‘勞軍’的,蘿蔔頭也沒虧待他,讓他當了南匯縣第三區的維持會會長兼七灶的鎮長”
“這唐家還真是不出好人。”
“誰說不是!”祝為民火氣也被勾起來了,“老蟛蜞禍害六場不是一天兩天,赤佬都曉得肯定是鎮上有人作怪,不是他還有誰?還有前幾天半夜那次,鎮上給我們擺慶功宴,周鎮長特地去請他,他讓管家推說生病,讓他二兒子來。結果被盯梢人發現唐德勝往東柵那邊去。哎,那天不曉得為啥,唐家這一老一小兩隻烏龜王八蛋竟然沒有跟著老蟛蜞一起往鎮上衝,否則一陣亂槍過去,打死活該!”
至於老唐小唐為啥沒參與進攻六場的“戰鬥”?
可細細算了,這還得怪他祝為民啊,慶功宴的時候沒事灌唐德勝那麼多酒幹嘛?
要是小酌怡情,二兩小燒配醬油豬頭肉,外加一包花生米,唐家一老一小多半就得死在當場,就算不死,也等於是抓個現行,從此後在六場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三保長的頭銜也得交出來。
然而恰恰是唐德勝醉倒田野,唐全祿愛子心切,這才讓他們躲過一劫。
當火堆燃起時,老奸巨猾的唐全祿就知道情況不妙,也顧不得齷蹉,直接從稻田裡捧了兩捧水澆到兒子臉上,五月份的夜晚還是很冷的,身體差點的人都得穿夾襖。
唐德勝被冰冷的稻田水一激,頓時清醒起來,父子兩人躲在草堆後,小心翼翼的注視著一切,然後趁機從小路溜回家裡。
周得同也挺鬼的,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去敲各家保長的門,讓他們開會商量怎麼分配戰利品,結果當唐全祿出現在會場的時候,周得同感覺想吃了蒼蠅一樣難受,無奈只好以減少分給唐家物資來出一口惡氣。
回到家後,唐全祿想到這小子喝酒誤事就氣得想抽他兩個耳光,可手舉起就抽不下去了,他也琢磨出來了,要不是喝醉,唐家只怕在六場再也混不下去,只能搬去周浦或者七場,六場是唐家老宅和祖墳所在地,不可輕離。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兒子忽然又可愛起來,而且這事情中多半有唐家列祖列宗保佑,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至於這後福怎麼來?
唐全祿自己也不知道,但他明白,之前和老蟛蜞內外勾結吃鎮上大戶的好日子是再也不會有了,因為保衛三中隊的存在,他必須夾著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