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漫天。
深夜裡薄霧如紗。
咸陽宮的角樓上,四周細密的竹簾捲起,一個高大的身影身子微弓,小臂撐扶在欄杆上,難得的閒散模樣,月光照的玄衣發白,眉心深皺,薄唇緊抿,鷹眸裡彷彿布了一層薄霜,越發寒涼。
“君上。”一名少女在身後躬身輕喚。
贏駟低低旋首看她。
少女瞧了一眼,他面上恰是陰影,看不出任何神色。
少女心底微怵,垂下眼簾,侷促道,“姐姐叫妾來伺候您。”
“滾。”贏駟淡淡吐出一個字。
只是冷淡,並不是發火,魏紈心底微微一鬆。她覺得對贏駟的性子還算了解,他通常很冷漠,手段也狠辣,但從不輕易發脾氣,只要不觸及底線,他並不會隨意降罪。想到這個,魏紈大著膽子道,“姐姐嘔吐很厲害,她不願讓君上操心,不讓妾說,妾斗膽請君上有空去看看姐姐……妾告退。”
魏紈欠身施禮之後,正要離開,卻見贏駟撐著欄杆直起身來,“陶監。”
“奴在。”陶監連忙躬身進來。
“派幾個習教,好生教教魏夫人知道國後和夫人的區別。”贏駟輕輕拍著扶手,隨口說著,腦海裡卻在想別的事情。
處置這樣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用腦子,在他贏駟的後/宮裡,只有國後是他的女人,其他都物件擺設,平日他不會管這些瑣事,但有人跑到他面前逾越,哪怕是一點點都是自尋死路。
“喏。”陶監道。
魏紈紅著眼,覺得贏駟實在太冷酷無情,她又沒說什麼不該說的!難道讓每個女人都像木頭一般,他就滿意了!
滿心的委屈,魏紈咬牙不求情,挺直脊背跟著陶監走了出去。
贏駟眯著眼睛,遙望薄霧裡隱現的閣樓,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他回身坐到案前,取了一塊白帛,提筆寫下一段詔文,再過目一遍之後蓋上國君私印,而後抄手盯著這份詔文出神。
直到陶監回來,他才捲起帛書放進銅筒裡,垂眸封上筒口。
“遣君令使者來。”贏駟道。
“喏。”
陶監匆匆出去,少頃,一名玄色鎧甲的魁梧中年人走了進來,抱拳躬身施禮,“君上。”
“立即送去國尉府。”贏駟親手把裝著帛書的銅筒交到君令使者手中。
“嗨!”君令使者接了密令,揣進懷裡,再施一禮,躬身退了出去。
贏駟拿起竹篾輕輕撥了撥燈芯,眸眼中一派蒼茫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