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案子看著很簡單。
她男人朱一正在六年前收棉花到邵陽來賣,機緣巧合認識了一個朋友,兩個人合夥到各地收購棉花,再尋人織成布染成顏色,一年後兩個合夥開了一間布莊,生意紅火。
但合夥人卻在布莊開後不久,一次出門時遇到山洪死了。
巧合的是,這位朋友孑然一身,沒有父母家人。
兩人合夥的鋪子自然而然全歸朱一正所有。同一年年底,朱一正又開了一間鋪子,並停妻再娶了東街的柳家武館小姐為妻。
兩人成親四年,育有兩子,長子三歲,次子一歲不到。
這期間,朱一正沒有回過一次老家,家中父母妻兒皆不問管,曾經一度,家裡人以為他死在了外面。
但就在今年,村裡有人來邵陽走親戚,見到了在鋪子裡逗兒子的朱一正,回去後就告訴了梅氏。梅氏走了百里路到了邵陽,幾經打聽找到了朱一正,卻被他拉到巷子裡一頓打罵恐嚇,嚇回了家。
梅氏傷心絕望,還尋死過一次,救回來後念著女兒,便咬牙活了下來。
現在朱一正的母親病重,梅氏又來過一次要錢,但朱一正沒有出面,梅氏卻被柳氏攆了出來。她回去後,在村中里正的主持下,包括朱一正父母在內的,朱家村一百二十戶人家,個個摁了手印,並給梅氏湊了二兩銀子的路費。
她帶著女兒,到了邵陽告官。
但衙門也並不好進,有人給她指了明路,讓她找訟師打官司,有訟師在,至少能保證朱一正不會暗中使壞,衙門偏頗。
恰巧,梅氏見到了考試得了頭名的杜九言,便問人尋路,找到三尺堂。
“這位就是杜先生。”竇榮興給梅氏介紹,“她出去辦差才回來,剛才我正和她商量你的案子,你還有沒有要補充的,和杜先生說。”
梅氏抬頭看向杜九言,有些緊張地揪著衣服站起來,學著大戶人家的婦人樣子,拽著女兒拘謹地行了禮,道:“我……我沒什麼補充的,就……就是讓他拿錢出來,給,給他娘治病。”
“如果、如果他拿出一百兩,五十兩也可以,或、或者十兩也行。”梅氏道:“如果實在不願意出錢,那就讓他將他娘接到城裡來看病,大夫說他娘熬不過今年冬天。”
“除了錢以外,你沒有別的訴求?”杜九言問道:“他停妻再娶,拋棄妻女,棄養父母,這些罪狀,足以讓他長一頓教訓。”
梅氏愕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猶豫地道:“如果能教訓一頓自然更好,但,但是不要讓他坐牢。讓他坐牢,他就一切都沒有了。”
“他會恨我的。”梅氏道。
杜九言凝眉,“你都告他了,還指望他不恨你?”
梅氏一怔,搖著頭,道:“不,不是。我告主要是讓他拿錢出來,如果他現在把錢給我了,我,我就不告他了。”
杜九言揉了揉額頭,就想到了桂香。
竇榮興幾個人倒很平靜,如梅氏這般的女子太多了。
恨其不爭,只會讓自己跟著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