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玉也跪下哭道:“求求爹了!這麼多年來,爹要讀書參加科考,又在外頭坐館授學,只娘獨自一人在家,辛辛苦苦撫育我們姐妹四人,奉養爺奶,照看姑姑……如今她病了,求爹看在結髮夫妻的份上,救救我娘!”
看著地上兩個哭成淚人的女兒,馮進有片刻的忡怔。
梁氏卻雙手捧心咳嗽起來,眼淚紛紛滴落,哽咽道:“我們女人都命苦啊,大嫂為大房生了三個女兒卻沒有一個兒子,我拼了命,才為夫君生下唯一的兒子,又生下女兒,如今也遍身是病了!可我就是不捨得吃藥啊,寧可多攢幾個錢每月寄回去孝敬大伯和大伯孃……夫君哪,若有天我病死了,求求你多多看顧玉文和玉嬌,為妻的九泉之下也滿足了!”
馮玉文和馮玉嬌聽見親孃說得淒涼,立即跑上去,一個摟腰一個抱住梁氏大腿,玉嬌哭得傷心無比:“娘!娘不死!嬌兒要娘!嬌兒要娘啊!”
玉文也哭著喊:“娘,娘要好好的,文兒努力讀書,長大了考狀元,光宗耀祖,讓娘和爹享受榮華富貴!”
梁氏彎腰緊緊抱住兩個孩子,大哭出聲,馮進見狀,眼睛也紅了,趕上去張開雙臂把母子三個摟進懷裡,親親這個吻吻那個,不住聲的勸哄,那一種體貼入微、溫聲軟語,直看得錦繡姐妹仨直了眼。
錦繡非本土本時代人士,縱然前世也談過戀愛曾與男人卿卿我我,可像馮進這樣的極品異類還是把她驚到了——對原配所出狠厲,卻無比疼惜小老婆的孩子,當著自己親生女兒的面跟小老婆親熱,這個便宜爹無可藥救了,不認也罷!
錦玉和錦雲除了震驚,更多的是心痠痛苦——從小到大,她們和她們的娘,幾曾享受過爹這樣的溫柔疼惜?!
梁氏嬌弱地將頭伏在馮進肩頭,偏過臉來朝著姐妹三人瞧看一眼,那冷淡而輕蔑的目光,將三姐妹最後那點希望徹底澆熄。
錦繡拉起錦雲,喚上錦玉,姐妹三人手牽手走出那所小院落,急急往村外的土路奔去。
家裡孃親昏迷不醒,她們還是請了鄰居劉嬸幫著照看,才跑了出來。
非得三個人一起出來是有原因的:此錦繡非彼錦繡,原身先前的記憶存留不多,只能藉口說傷了腦子許多事都忘記了,而她是長女,出來找爹要錢必得長女出頭才好,錦玉熟識往鎮上的路,錦雲則知道大姨傢俱體在哪條村——錦繡在聽取了兩個妹妹述說自家複雜情況之後,覺得找爹要錢有點玄乎,就想了個後備轍兒,果然不幸料中:便宜爹被小老婆拿住,不給錢,那就只好憑錦雲帶路,前往大姨家,跟大姨借錢替娘請醫延藥。
說梁氏是馮進的小老婆,倒也並非惡意中傷,梁氏本是馮進後母老梁氏的侄女,因未婚夫悔婚差點哭死,老梁氏接她來馮家小住避風頭,梁氏卻眼熱馮進考中了秀才,趁著錦繡娘田氏剛懷上錦雲的當兒,刻意接近馮進,時不時往他讀書的房間裡送杯水啊端個飯什麼的,兩個人就那樣勾搭上了,梁氏很快懷孕,馮進跟田氏攤牌,雖是貧寒農戶,但人家是秀才老爺了,以後搞不好還會有更大的功名,納個妾紅袖添香理所應當!
田氏大著個肚子,含淚忍氣吞聲認了這個妾室,誰知卻被老梁氏從馮老爺子嘴裡探聽到他原來有個弟弟,二十歲左右去從軍就再沒回來,想是已經戰死沙場,老梁氏就拿這個來說事,硬是說服馮老爺子擺了桌酒席,找來村裡老人做見證,讓馮進兼祧兩房,替馮老爺子的弟弟延續一脈香火,梁氏便頂了二房媳婦的名頭進門,一對姦夫淫婦就這麼洗白,過了明面成為真正的夫妻!
梁氏進門沒多久就生下馮玉文,馮老爺子又歡喜又惋惜,他不是沒有孫子,那是他的次子生的,次子馮貴三年前上山打獵不慎跌崖死了,留個孫子給他和馮梁氏。而馮進是長子,又有功名,如今生得男孫卻歸屬馮二老太爺去了,馮老爺子心裡著實不是滋味。
又因老梁氏吹枕頭風,馮老爺子越發對只生了三個女兒沒有男嗣的田氏不滿,可憐田氏天性溫厚老實,言語不多不懂討喜,每日裡放下鐮刀又扛鋤頭只是悶聲幹活,哪及得梁氏手段迭出,花樣翻新不斷,馮進自得了梁氏後再不進田氏的房門,田氏就是想生兒子,一個人又怎麼生得出來?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大房小長房始終無子,馮老爺子的怨懟與日俱增,田氏一個女人家,又要顧著田地活兒,又要受著公婆的怨氣,日子愈發難過,原本健壯紅潤的人,生生瘦成木頭般,前陣子大女兒錦繡婚嫁不順差點殞命,田氏已是受了驚嚇,又因臨近秋收突然遭遇蝗災,田地顆粒不收,一年汗水白白拋灑,公婆再喋喋不休成天抱怨,田氏急火攻心,終是病倒不起,眼看水米不進氣息微弱,三個女兒每天愁苦擔心,在自家和村裡籌不到銀錢給娘治病,只好往別處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