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雪小了點,”我笑著開口。這話當然是鬼扯,外面鵝毛大雪就沒停過,“我一個人回不去。”
李冉聽了我的鬼話,狐疑地抬頭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半分心虛,嘴角才慢慢揚起了笑意,什麼也不說,眼底的光卻一閃一閃,又恢複了最初的期待。
就像那個陪在玫瑰旁邊,等待每一天日落的小王子。
我思忖片刻,還是敗給了他滿眼的期許,嘆息道,“陪我走一趟吧。”
李冉於是推了輛腳踏車,裝滿我買的東西,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陪我回cara的房子。
同樣的路,同樣的雪,不同的方向,身側的人。我看向李冉,忽而懂了他的感受。
在很多年後,我找他要一個答案,為什麼當時要帶我回家。
他想了很久,也沒能給出這個答案。
很多事情沒有原因,但有些人就是不信,追著老天討一個因果關系,末了只求得一句——都是命。
大概是那個無人的岔路口太過冷清,讓人心生恨意,恨這個世界把人捧起,又把人丟棄。又或許是那個晚上雪飛得太低,迷了眼睛,想要代人哭泣。
人這一生要哭上太多次,原因大多隻一字。
哪怕日日夜夜悲痛命不該此,卻也只能打碎膝骨嚥下齒血,朝黃土一跪盼老天降那六月飛雪。平生淚盡,只求半寸白綾,好叫人濺上一腔苦血。
大抵是——
他看我困於紅塵不得眼,飛雪漫天裹我其間;看我滿心業障求不得善緣,問心有愧止步不前,便想入了這冬日的牢籠,扮作觀音妄圖救我一遭。
他想渡我。
可他連自己都渡不了,又如何渡我。
九品蓮臺上痴嗔千萬,淨土不再。終於是一盞青燈伴古佛,半為修行半成魔。
我觀他低眉折腰枉作懦夫,一頭紮進舊年夢中,任憑殘夜燒盡往事,慢條斯理磨滅時間,歲歲年年苦待長眠。縛耳不聞,只當人間不存。
我坐雪觀佛,佛說萬般皆錯。
怎嘆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那冰天雪地中,他走向我時,在想什麼?
又是一個不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