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頭看,只是一步步地走下臺,肩膀的傷口徹底撕裂,血順著手臂流下來,每一步都像踩在釘子上,可她的步伐卻出奇的穩。
後臺的燈光昏黃得像是被汙水泡過的玻璃,暗淡中透著一種無法驅散的沉悶。空氣裡混雜著鐵鏽味、汗味,還有血跡的腥氣,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舔刀刃。
阮雲琛扶著牆,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一聲。
那笑聲幹啞得可怕,沒有溫度,藏在嘴角的弧度裡,像是被塵土矇住的一把舊刀,鈍了,卻依然帶著危險的影子。
瘋子?
阮雲琛想,她確實瘋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她已經記不清了。
也許是她拿起那把刀,沖著阮啟明砍下去的時候;也許是更早的時候,從那個家開始瓦解,從母親躺在地上抱著淼淼哭泣,她站在一邊看著時就已經瘋了。
瘋子是什麼?
瘋子是沒有選擇的人。瘋子是被命運逼到死角,連喘息都變成罪過的人。她知道,正常人應該是沒有她這樣的眼神的。正常人會在疼痛裡喊停,會在危險來臨時躲閃,而她不會——她不能。
阮雲琛抬起手,輕輕撫過自己的肩膀,那裡已經分不清是麻木還是疼痛了,血透過紗布慢慢滲出來,濡濕了護具的邊緣。
她知道,應該有人會停下包紮,試圖止血,試圖儲存一點體力。
但她不想。
血的溫度正在一點點變涼,像是失控的生命正從她體內緩緩流走。但她不怕。失控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這些年她一直在失控的邊緣跳舞。
瘋了?是的,她瘋了。但......
這很有用。
瘋讓她不怕痛,瘋讓她可以站在拳臺上,不去聽那些人的嘲笑。瘋讓她可以咬著牙,一次又一次地往前沖。瘋是她的武器,是她唯一的依仗。
如果不瘋,她還能怎麼活?像母親那樣忍氣吞聲嗎?像那些小心翼翼的人一樣,捧著一顆心,最後被踩碎?
她笑了一聲,聲音很輕,輕得轉瞬間就被淹沒在了空氣之中。
瘋一點就瘋一點吧。瘋一點,總比死了強。
阮雲琛的手從肩膀滑下來,垂在身側。她知道自己像一把破舊的刀,沾滿了血跡,渾濁不堪,但刀......依舊是刀不是嗎?
能傷人,亦能殺人,哪怕是折了,也依舊能——起碼足夠她殺出去。
殺出去,拿到錢,去救淼淼。
救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阮雲琛沒有看地上的血跡,也沒有回頭看拳臺的方向,只是抬腳,朝走廊更深的地方走去。
腳下是汙水和泥,燈光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長,腳步聲在潮濕的地板上砸出沉悶的回響。每一步都很穩,但每一步都帶著疲憊,像是踩在什麼無法掙脫的泥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