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像是才發覺她身邊還站個人一般,隨意瞥了荷回一眼,很快又將視線收回來,落到淑妃身上。
“沒有,還剩幾本奏章,想起今日還未曾給太後請安,特意過來。”皇帝說罷,像是想起了什麼,道:“你方才尋朕尋了兩趟,朕在裡頭都聽見了,只是實在分身乏術,這才沒見你,沒生氣吧?”
這一番話下來,淑妃哪裡還敢說什麼,連忙道:“妾哪裡敢生皇爺的氣,皇爺以國事為重,是天下百姓的福氣。”
皇帝點了頭,兩個人說著話朝屋內走去。
荷回望著他的背影,不自覺鬆口氣。
今日這事,總算糊弄過去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荷回忽然想起寺廟的人,立馬憂心忡忡催促著王植趕回來,而皇帝卻一臉淡定地吻她:“別急。”
荷回怎麼能不急?
他是無所謂,恨不得早些叫人發現他們的關系,可她卻始終未曾做好準備。
一想到被發現,將要面臨的情況,她就不由得心跳加速,渾身不舒坦。
還好時間來得及,緊趕慢趕回到太後所住的禪房,這才有驚無險度過這一遭。
雖然皇帝早將一切安排好,在寺廟外就讓宮人將自己收拾妥當,換掉弄髒的衣裳,又將這平安符交到自己手中,想好大清早不見的理由,但荷回一顆心到了如今,才算徹底放下。
只是......
荷回目光落在皇帝與淑妃並肩而行的身影上,垂下眼簾。
真奇怪,他們的事沒被發現,她應該同往常一般,感到慶幸才是,怎麼如今心底反倒漫上一股沒由來的失落?
姚朱見她一直盯著皇帝的背影看,眼底還隱約流露出一絲恍然之色,不由提醒道:“姑娘,該進去了。”
荷回猛然回過神來,緩緩點頭。
雨已然停歇,眾人在寺廟又修整一日後,終於再次開拔,不過七日的功夫,便已然回到紫禁城。
此時,京城已經入冬,街道旁的楊樹上,葉子已經落得一片不剩,枝丫光禿禿的,像是人剝了衣裳,赤|裸地站在那兒被人打量,風一吹,便搖搖晃晃地打起顫來。
天地間是一片灰撲撲的蕭瑟,一路上灰牆黑瓦,直到快到皇城,眾人才遠遠瞧見一抹大紅的鮮活。
荷回望著高高|聳立的朱紅城牆,心頭不知怎麼的,忽然浮現起一絲悲涼。
這些日子在外頭,皇帝處處護著她,帶著她遊玩談心,那些在紫禁城內要守的規矩,在彼時已經被視若無物。
她身子有恙,他親自抹藥,他不按時吃飯,她便柔聲勸導,有時甚至明明周圍都是宮人,她卻可以旁若無人地給他甩臉子。
即便她如此,他也不生氣,反而溫聲寬慰道歉,叫她許多時候當真有種錯覺,好似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也不是被太後指定給他兒子的人,他們只是世上最尋常一對夫妻罷了。
從前還好,自從兩人有過肌膚之親,這種感覺在荷迴心裡便愈發強烈。
然而在看到紫禁城那一瞬間,這種感覺便忽然消散了,荷回的腦袋漸漸清醒過來。
這些日子的肆意溫情不過是假象,他們都該回到彼此的身份當中去,這世間的規矩只是暫時被她故意視而不見,並不代表不存在。
她只是他見不得光的情|人罷了,再想要更多,便是罪過。
她應該遠離皇帝,不能越陷越深,否則當真會萬劫不複。
然而人若是當真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便好了,也不知是不是那日中的春|藥的藥性還未發散完,即便她已經竭力控制自己,可仍舊會不自覺的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