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彤應聲而去,皇帝黑漆的眸子半闔,身後金絲籠子裡的松鼠吃完了核桃,唧唧叫著,皇帝微側過身,隨意將手掌覆籠子上去,籠子輕響一聲,裡頭光亮被全然遮蓋。
殿中霎時又清淨下來。
夜深了,皇帝要走,太後忽想起一事,叫住他:“別急,還有一事要叫你知道,這些日子你忙,我記性又不好,便忘了告訴你。”
皇帝道:“您說。”
太後輕搖團扇,倚著軟枕道:“我舊日裡有位姊妹,同我是手帕交,後來她家落魄,她又去南邊嫁了人,便沒了聯系,年前你舅媽誠益夫人進宮,忽然說起她,說她已經沒了,我聽得傷心,問她家裡還有什麼人,誠益夫人說還有個兒子,如今以教書為生,活得拮據。”
皇帝靜靜聽著,並不搭腔。
太後瞧他這模樣,不免失笑,“知道咱們皇爺是明君,做不出賣官鬻爵的事兒,放心,不是叫你給他官做。”
皇帝神色淡淡的,“您多心了。”
太後也不與他爭辯,她這個兒子,同先皇一個樣兒,心思深沉,瞧著好說話,可一旦沾上朝堂的事,別管是誰,是一點情面不留。
她瞧著欣慰,如此,才是皇帝該有的做派。
笑了下,這才接著道:“她那兒子同原配夫人有個女兒,生得乖巧,我聽著喜歡,便叫人將她帶進宮來,同淨兒相看相看。”
這事皇帝卻是頭一次聽聞,想了片刻道:“母後看上的人,自然是好的。”
大周皇子選婦,除了開朝之初聘選貴戚之家女子外,之後的幾朝都選小戶之女,就比如父皇給他定的皇後,就是朝中五品官工部員外郎之女張氏,這個出身的後妃,既有些許見識,家族又不強大,無法形成外戚勢力,危及皇權。
只是太後如今尋來的這個.......
皇帝不自覺蹙眉。
無官無名的白身,這出身也太低了些。
“聽你這樣說,我心裡也有譜了。”太後坐直身子,站了起來,知道他心中顧慮,說,“咱們李家找媳婦兒,家世清白最要緊,別的都是尋常。”
總比罪臣之女出身的要強。
“這姑娘才來半年多,正叫宮正司的人培養著,先看著,若等明年不成再說。”
見皇帝點頭,太後方才笑了,道:“畢竟是給淨兒挑的人,你將來的兒媳婦,總得見見。”
不等他開口,轉身朝外頭喚了一個宮女進來。
“去,到壽明殿,把沈姑娘叫來,就說皇爺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