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的京郊溫泉宮。
溫湯上飄著花瓣,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把人藏得嚴實,只依稀看得到影子,魚兒似的攪動微波細浪。
泉水散發著淡淡的硫磺味,些微渾濁,卻帶來安全感,如同子宮和羊水給予嬰兒的保護和慰藉,但它比子宮和羊水更好,因為足夠寬敞,可以舒展四肢,盡情巡洄。趙濯靈靈巧地翻個身,仰面劃了回去,生於水鄉澤國的人,水是第二母親。
一個來回後,她夠著池邊破水而出,上半身裹著一層流動的水膜,睫毛都濕漉漉的,如瀑烏發粘著面板,圓圓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側坐在面前的人。
李盈一手撐著池邊,一手拈去她臉上的花瓣,笑道:“怎麼和落水的犬兒似的。”
她攏了攏頭發,“什麼犬兒!‘曹衣出水’還差不多!”
“你喜歡曹仲達的畫?宮裡有他的《弋獵圖》,等回宮了,讓人給你送去。”
她擺擺手,“我自己去看好了,你這麼快就結束了?”
“我恨不能再快些,今日送來的章奏太多。”
趙濯靈不理會他,趴在池邊端碗喝飲子。
李盈逗她,攥著手腕不讓她走,二人打鬧掙紮間,擱在一旁的玉牌項鏈被揮入池中。
這是溫泉宮最大的湯池子,長寬各數丈,佔地足足有一畝,趙濯靈的視線隨著玉牌消失於水面,她幾乎沒有遲疑地翻身遊了過去,一頭紮下水,把他的呼喚拋在身後。
水面下影影綽綽,李盈愣了一會兒,胡亂脫了衣服,扶著池壁正要下水,只聽“嘩啦”水聲,她從水裡鑽了出來,一手舉起玉牌,一手抹了把臉。
“找到了。”
李盈遊過去抱住她,“急著撿它做甚?憋氣這麼久多危險?回頭讓奴婢下來找就是了。”
趙濯靈不以為意道:“這是世宗給你的,雖然我並不想要,但你那麼珍視它,我也得妥善儲存才是。”
李盈看她的眼神大為感動,接過玉牌說:“我是祖父第一個孫兒,那時他已病重到臥床不起,還是親手給我掛上了這枚玉牌,這是曾祖留給他的,沒有給父親,卻給了我。十歲時,文殊妹好奇,看了許久,我當時很擔心她開口索要。”
“她不會的。”
他輕笑,“你沒見過兒時的她,除了父親,沒人不怕她,而你們認識的是經過修煉的那個她。父親嚴厲,卻護短,就算文殊妹犯了天大的錯,懲罰她之外,其他人也別想好過。”
“先帝被你說得也太可怕了。”
他笑了笑,把項鏈給她戴上,“不說這些了。”
戴好後,他貼著她的耳邊說了什麼,引來對方推打,拍在他身上和撓癢癢差不多,他也不松開。
趙濯靈呵道:“你不是來沐浴的嗎?”
“對啊。”
“那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