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尊從未見過他這樣笑。這笑不知怎麼形容好，似乎可以將歲月無限拉長，似乎綿延不絕，比這世間的一切都更加永恆。
周啟尊感覺胸口被狠狠攫了一把，心髒似乎被生生挖走，他下意識脫口道：“不行。我不同意。你敢。”
周啟尊抓住張決明冰冷的手，竟發現從張決明指尖開始，有漆黑繁密的咒文迅速生長，很快蔓延他全身。
不消片刻，張決明周身靈氣大盛，臉上也蔓過咒文，這咒文像古老的花藤一般，神秘、妖冶。
靈風乍起，張決明的頭發竟一瞬長於腰間，隨長風飄柔，沁惑的靈香從他烏黑的長發間散逸。
——這是山鬼真正的模樣！
周啟尊的手變麻，最終失去知覺，他抓不住張決明，只能眼睜睜看著張決明遠離他。
就是一場美夢罷了，能溺死在裡面，也是個名副其實的好結局。
張決明這樣想。
他一個怯生小氣的人，原本是做不來這麼偉大的事。他曾答應過周啟尊，要一起活，要一起死。可臨到頭上，他到底捨不得。
周啟尊是他的人間。
可他是山鬼。人間不屬於他。
周啟尊需要回到大地上，回到陽光下。那裡，還有人世的煙火人情在等他。
他們，該永別了。
張決明最後看過周啟尊一眼，一個字也不敢留下。他的長發在空中輕飄，身體像羽毛一般輕，輕輕地，飄進九幽的黑暗中。
一片鬼哭怒號裡，周啟尊聽得見自己沉重的呼吸，一次一次，心跳越來越疼。
周啟尊僵硬地轉動眼睛，看到自己腳邊那摔碎的粘土櫻桃。
周啟尊緩緩蹲下，將碎掉的櫻桃撿起來。
“你自己那麼寶貝的東西，你卻摔碎了。”周啟尊沙啞地說。
——他們的櫻桃碎了。張決明又丟下他。
生不如死。
周啟尊撕心裂肺地大喊：“張決明！——”
片刻劇烈的疼痛過後，周啟尊眉心閃過一道明光。
耳朵像被灌了水，周圍立時安靜下來，時間靜止了。
惡鬼不再哭號，就連閻羅王和郭恆也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周啟尊晃兩下身子，搖搖頭，視線慢慢清晰。他一步一步朝九幽門走去，赤豹靜靜跟在他身後。
“周啟尊！”郭青璇追來了，她驚訝地看著周圍，不知發生了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郭青璇沖上前，拉住周啟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