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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宇跟母姓,他媽媽叫金梅。
金梅雖然出生在鄉下,但和大多土生土埋的農村人不一樣,她出落得格外漂亮,既聰明又努力。
一家四兄妹,金梅上頭有三個哥哥,她是家裡最小的。但鄉下閉塞,金家還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在。雖說金梅從小沒挨過多少欺負,但也沒受到什麼優待。
金家條件一般,靠大棚為生。趕上金梅高考那年,時運不濟,家裡收成不好。手頭本來就緊,偏偏老天不開眼,還火上澆油,金梅的大哥得了重病,家裡幾個月就被抽空了積蓄。
金梅成績很好,她考上了帝都的重點大學。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剛從醫院為大哥守夜回來的金父彎駝腰背,用一雙粗糙蒼老的手,緊緊握住了金梅的手。
金父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這是三年前出去幹瓦匠的時候傷的。金梅記得,那年夏天,二哥考上大學,金父專門去接了個瓦匠的活,幹了大半個月,換來這道傷和一沓錢,金父用那些錢給二哥買了一臺膝上型電腦。
現在這疤痕被農村的風吹過,被農村的太陽烤過,已經癒合好,凸楞楞地鼓起來。
金父輕輕拍著金梅的手,用厚重土氣的方言說:“小梅啊,你大哥病了,三哥在外頭打工,二哥還在唸大學,爸媽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要不......”
金父頓了頓,喘口氣說:“你別去唸書了,在家幫著,照顧你大哥吧。咱家......也確實沒那麼多錢供你了。”
金梅看著金父手上那條醜陋的傷疤,用眼睛估計它的長度——起碼有七八公分。
她沒哭,更沒大吵大叫,甚至聽了話以後,心頭沒有丁點兒波瀾起伏,她的心像是平的,死的,不會動一樣。
金梅說:“好。”
直到半年後,金梅的大哥病重去世,金梅突然人間蒸發,從家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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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人就沒找她?”周啟尊問。他跟著高巖,靠右邊,沿走廊往前走。
周啟尊提出想見見金梅——既然江流的死和她有關,那她就是最後見到江流的人,周啟尊說,他想親自問問江流的事。
高巖同意了,正要帶他去。
“金梅的二哥大學畢業後找過,甚至還去當地的警察局問過,但始終沒有金梅的訊息。”
高巖說:“金梅家在湖南,當年離家時她還不到二十歲,誰能想到她自己一個小姑娘,身無分文,能大老遠跑來長春呢。”
“也是。”周啟尊手揣進兜裡。
他那破手機用了好幾年,質量早就不過硬。和張決明通話時間長了,機體在兜裡微微發熱。
“那後來呢?”周啟尊問。
“後來,就變成了你看見的德行唄。”高巖的聲音是從胸腔深處嘆出來的,“也不知道她現在清醒了沒有,昨晚我看她的時候,她還是神智不清,說不明白話。她精神狀態很差,不吃安定根本睡不著。你可能也問不出江流的事了。”
走廊盡頭,高巖在右側的門前停下,隨後“咔嚓”一聲,開啟了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