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推開周啟尊就愣了下。打頭進來的是個女人,舊到泛黃的白色棉衣,抱著孩子——這是今天在羊湯館見過的那個怪女人。
女人似乎對周啟尊毫無印象,她從周啟尊跟前走過,沒有丁點兒反應。周啟尊順帶瞅了眼孩子。那孩子現下靜悄悄的,已經在她懷裡睡熟了。
“春萍,春萍你聽我說呀。”緊跟著一個男人小跑著進來。
男人生得小斤撥兩,個子很矮,彎腰駝背,彷彿即將萎縮成一隻幹巴巴的癟皮球。他追女人後屁股:“我這次是真的,我有大生意,我們馬上就有錢了。”
“春萍......”
徐春萍猛地站住腳,回過頭瞪男人一眼,似乎準備破口大罵,卻突然壓低了嗓子:“陳鳴,別丟人現眼了。當初結婚的時候你就說錢會有的,會有的。有在哪?連廠子裡的工作都保不住,我信你?帶著兒子跟你喝西北風嗎?”
“這次真的不一樣......”陳鳴伸手拉徐春萍。
“別拽我,小煒還睡著。”徐春萍一提孩子,陳鳴果然撒手了。
徐春萍吐出口氣,摸出兜裡的身份證,問周啟尊:“你是老闆?我住店。”
“好。請稍等。”周啟尊接過身份證,拿過櫃上的本子做登記,想這徐春萍的確對他沒印象。
陳鳴往前邁了一步,就一小步:“春萍......”
“行了,別廢話了。我反正帶著孩子來了,咱這個家到底散不散......”徐春萍癟了下嘴角,“就看你了。我就信這最後一次。”
“放心。”陳鳴立馬說,“這次絕對有錢。絕對有。”
這三言兩語,周啟尊就已經聽出對面兩人在過什麼凡俗戲碼。柴米油鹽醬醋茶,成家時依靠希望和愛情,分家時因為辛苦和貧窮。只怪辛苦比希望真實,貧窮比愛情永恆。
周啟尊給徐春萍的資訊記好,將身份證還回去,遞給她門卡:“給。上樓第一間。”
他問陳鳴:“先生你呢?”
“啊,我之前定了房間,我叫陳鳴。”
周啟尊點頭,伸出手:“那你出示一下身份證,我幫你查一下......”
“陳鳴!”
周啟尊話說一半被截了。後頭的劉宏栓忽然喊陳鳴:“你絮叨夠了沒?孫哥在這呢,還不快過來!”
“哎來了!”陳鳴這下連老婆孩子都顧不上,更顧不得周啟尊伸出來的手。他趕緊屁顛屁顛跑過去,“孫哥好,我是陳鳴,栓子的發小......”
周啟尊將手收回去。他微微皺眉,突然感覺到徐春萍正盯著他看。
周啟尊扭過臉,大方地朝徐春萍笑了下,徐春萍立馬縮回目光,就像被燙了一樣。她低下頭不作聲,抱著孩子往樓上走。
路過周啟尊身側時,徐春萍不小心在周啟尊肩上撞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徐春萍沒抬頭,只低低唸叨,歉道得和唸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