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找醫生談談吧。”
舒暉看完了費騫的傷,發現他該吃吃該喝喝、眼神清明、思路清晰,明顯就不是摔傻了腦子之類嚴重的病情之後才終於放鬆地吐出了一口氣。他站起來,對範伯使了個眼色,範伯立刻會意地往門口一讓,就帶舒暉出去了。
費騫的情況確實算不上嚴重,如果不是舒家清的極力要求和這兩個孩子的監護人不在場,高醫生很可能都不會讓他們住院觀察,而是隻需要在拆線的時候再來醫院就好。
然而舒暉還是不放心,他聽了高醫生對費騫病情的描述之後,堅持要讓費騫繼續留在醫院觀察、並且直到眼角拆線、確定視力並不會受到影響之後才做決定。
舒暉態度態度堅決,高醫生看規勸無用,便索性同意了他的要求。
自打舒暉回來,舒家清就有些害怕,覺得他肯定會因為費騫這次保護自己受傷的事情而狠狠地把兩人教育一通、並且要求他們從此以後都不能再去遊樂場玩了。
可令舒家清忐忑不安的是,舒暉自打回來了之後,只在剛開始詢問費騫病情的時候有過很短暫的嚴肅,在得到了高醫生的肯定答複後就和顏悅色地待在醫院,除了接幾個工作上的電話之外就寸步不離地照顧費騫和舒家清,所有跑腿的事情都交給了範伯,而幸姨也只需要給三人做飯、送飯,剩下病房裡的所有事情他全都包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連費騫輸著液要去上廁所的事情,舒暉都要親力親為地照顧,搞得費騫和舒家清兩個人都十分地不習慣。
但礙於舒暉在家裡的絕對主導地位,兩小隻又沒人敢說什麼,只能任他去了。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費騫的眼角拆線。
之前,費騫剛剛受傷的時候,因為眼角一直在流血,所以舒家清並沒有看清楚費騫眼角具體受傷的情況。
後來到了醫院,費騫就進了手術室清創、縫合,等再出來的時候右眼就貼上了紗布,所以舒家清一直以來就不知道費騫眼睛的具體傷勢,所有的認知都是聽高醫生說的。
現在,看著高醫生那雙靈巧的手一點點地拆著費騫右眼上的紗布,舒家清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盯著費騫的那隻眼睛。
站在舒家清旁邊的舒暉感覺到了自己兒子的緊張和不安,便伸出手輕輕攬過了舒家清的肩膀,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卻也透過這個親密的動作給了舒家清不小的安慰。
紗布完全摘下,高醫生小心地再次消毒、拆線、消毒,然後才站起身來,回頭微笑地看著舒家清和舒暉說:“好了。”
高醫生的身後,費騫坐在病床上,輕輕地眨了眨自己的右眼,大概因為帶了幾天紗布又猛地拆開的緣故,費騫的右眼有些失焦、微微眯起來,能看出眼瞼上的睫毛在輕輕地擺動著,有些不適的樣子。
“怎麼樣?”舒家清焦急地邁前幾步,繞過高醫生跑到費騫的身邊,急急地問,“眼睛能看到嗎?還疼嗎?”
費騫轉過頭,直視著舒家清滿面緊張的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陣兒,才淡淡地說:“沒事,我能看清楚你的臉。”
舒家清鬆了口氣、舒暉也鬆了口氣,但還是讓高醫生帶費騫去檢查了眼底、測了視力,直到檢測結果出來之後一切正常才算徹底放鬆。
總算是平平安安的要出院了,舒暉讓幸姨和範伯幫費騫收拾出院的東西,然後自己帶著舒家清走出了病房。
舒家清不明所以,還以為舒暉要帶他到繳費處去結清費用,便跟著去了。哪知舒暉帶著他七拐八繞的,居然來到了位於9樓的住院部。
“?”舒家清一臉疑惑,“爸,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舒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這一層南邊這部分的病房裡,住的都是和你一樣的血友病患者。”
“……那、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舒家清還是不明白。
“因為,我希望你能珍惜現在的生活。”舒暉一邊說,一邊抬手摸了摸舒家清的頭發,“還希望你可以永遠永遠、不要置自己和自己珍惜的人陷入到危險的境地。”
舒暉帶著舒家清在住院部南邊的這半截病房之間大概轉了轉,他們沒有進入到病房裡,只是從每間病房門上小小的窗戶向裡張望。
於是,舒家清看到了剛出生不久、只有幾個月的小嬰兒因為顱內出血而包著頭部、一邊輸液一邊大哭;看到了只有幾歲的孩子扶著自己因為充血而腫大的膝蓋關節處、面朝著窗外眼神呆滯地發著呆;看到了渾身上下裹得跟個粽子似的、因為身體各處關節自發出血而面色慘白地躺在床上的少年……
“你的這個病需要長期吃藥。”舒暉一直陪著舒家清看完了全部的病房,才蹲下來仰頭看著舒家清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爸爸希望你能一直快樂、健康,我盡我所能地給你提供最好的物質環境和源源不斷的凝血藥物,但是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讓爸爸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