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暉的工作是很繁忙的,在舒家清退燒之後的第二個上午,他就買了機票繼續上一回被迫中斷的出差旅程,把這個家留給了幸姨和兩個小男孩。
而費騫則很聽話地每晚趴在舒家清的床尾“睡覺”,半夜只要舒家清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立刻起來,給舒家清倒水拿藥,照顧的十分周到。
舒家清雖然表面上是比費騫還小將近一歲的孩子,但架不住心裡是二十歲的成年人,他實在無法忍受一個孩子跟前跟後的照顧自己,那種感覺真的是太奇怪了。
費騫這個年齡的孩子,就算父母雙亡、性格早慧,也絕不該這樣照顧另一個孩子的。他自己,說到底也還只是個孩子啊!
於是,在舒暉出差的第二個晚上,幸姨招呼兩個男孩洗完澡、進到臥室裡準備睡覺之後,舒家清小聲地對費騫說:“那個,我其實已經完全好了,今天晚上你就不用再照顧我了,你回你房間好好休息吧。”
其實按照道理來說,舒家清是應該問費騫叫聲哥哥的。他倆一年,舒家清年尾生、費騫年頭生。可舒家清實在有些叫不出口,便只好以“那個”代之。
剛剛那席話舒家清說的情真意切,他雖然嗓子還發著炎,每天晚上都要醒來好幾次喝水、上廁所,但他已經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費騫留下來了。
可是費騫卻像沒聽到一樣,只是淡淡地看了舒家清一眼,然後便像前幾天一樣給床頭櫃上準備好了溫水,接著便來到了床尾這兩天他一直“睡覺”用的椅子前,準備坐下。
舒家清有點急了,他本身就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跟費騫這種深沉寡言、冷漠疏離的性格相去甚遠。
“哎,我不是說了真不用!”舒家清不由自主地便抬高了聲音,“你、你回你屋睡去吧,總趴著怎麼能睡好!”
費騫在舒家清的叫嚷中坐下來,沉靜地望著對方,說:“暉叔讓我在這裡守你一週。”
“……他又沒在,不會知道的。”舒家清只好小聲跟費騫打著商量,“要是你擔心幸姨看見告密,就等晚上幸姨睡著了你再回、然後早上你早點過來就是了。”
費騫沒有回話,抬手攏了攏舒家清腳頭的鵝絨被,然後才道:“關燈吧。”
……好嘛,遇上這麼一個油鹽不進的主兒。
舒家清有點無語,可是費騫已經不再看他、而是兀自趴在床尾,只露出一個烏黑的發頂給他。
於是,舒家清只能沒脾氣地按滅了床頭櫃的臺燈,捂著被子躺下了。
臥室裡陷入了安靜。
舒家清睡不著,前面幾天他身體不舒服、所以可以不管不顧地蒙頭大睡,可現下他清醒了、康複了,就再沒辦法在費騫坐著的情況下沒心沒肺地睡著了。
人在睡不著的黑暗環境裡就特別容易胡思亂想,比如舒家清,他現在就不可遏制地想起原小說裡自己這個炮灰的悲慘結局。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裡長大性格能正常才是有鬼。舒家清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怪不得費騫長大以後心裡對舒家的仇恨會那麼深刻,這麼小的年紀、一天天晚上的不讓睡覺,這誰受得了啊!
還是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機會跟費騫搞好關系,像他那樣冷淡的人,必須要從娃娃抓起溫暖他那顆孤寂的、冰封的內心,唯有這樣才能在他長大、獨攬舒家經濟大權的時候保住自己和舒暉的命。
再一次確定了自己該做的事,舒家清深吸口氣,挪動著小小的身體往床的裡側移動。
趴在床尾的費騫顯然也還醒著,舒家清一動,他就坐了起來,從黑暗裡默默地看著舒家清的方向,似乎是在看對方到底在幹什麼。
“那個……”舒家清的聲音從被子下面傳出來,有點悶,“我的床很大,你上來睡吧,睡我旁邊。”
費騫陷入了沉默。
“我不會告訴幸姨的,”舒家清以為費騫還在擔心大人會責怪他,便開口安慰道,“我也不會讓……爸爸知道,這件事,就當做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好不好?”
這一次,費騫仍然沉默了好一陣兒,才輕聲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沒必要這樣。”
“因為……”舒家清想了一下,十分真誠地回答,“我想對你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