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氣氛沉悶相互見過,許氏便叫陶媽媽領著她們到後堂迴避。姜瑗提著裙裾,轉身剎那,眼角瞥見那人驟然向她看來,眼中喜怒不辨,只一雙眸子黝黑清厲。
或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去往後堂路上,幾人都顯出有幾分沉默。三姑娘姜芝撫著心口,臉色不大好。額頭密密出了層細汗,這會兒正遮掩著,捂了帕子輕輕擦拭。顯是見了這位年紀輕輕,卻派頭極大的國公府世子,嚇得不輕。
姜柔輕呼口氣,踱到姜瑗身邊,拉拉她衣袖,一副劫後餘生的輕快。“七妹妹,方才那人,好生可怕。”倒不是他面目可憎,而是彷彿天生就高人一等,一眼看去只剩敬畏。
姜瑗扯扯嘴角,笑得勉強。
是嚇人。更嚇人的還在後頭。
正要掙脫姜柔拉扯,卻聽身後一聲嬌呼,卻是九姑娘姜冉,一不當心腳下磕絆,險些撞倒一旁擺著的珊瑚盆景。幸而她身邊丫鬟伶俐,趕忙扶住了人。
“今日有貴客在,姑娘還是警醒些的好。”陶媽媽不悅蹙起眉頭,對上九姑娘驚惶無措的眼睛,無奈搖了搖頭。
這個府上最小的姑娘,年方七歲,難怪受不住世子周身貴氣。在陶媽媽看來,府上也就七姑娘沒見張惶,很是替太太掙了臉面。
卻不知這是七姑娘自家事自家清楚。事到臨頭,她也只能聽憑對方差遣,早些了結這樁麻煩。
筵席擺在正廳,中間立了花鳥錦屏。前邊賓主盡歡,推杯換盞。有府上請來的樂師撫琴助興。彈奏的琴曲很是雅緻,偶有燕京小調,可見許氏花費了不少心思。
後堂許氏帶著幾位姑娘圍坐一席,各自身後站著婢子。與前邊不同,席上很是安靜,偶有湯匙碰在碗邊上的脆響。
姜瑗正夾了筷子翡翠玉碗,便聽前面停了鼓樂,有說話聲傳來。
“在下得聞府上幾位爺俱是在書院求學。卻不知是哪間書院?”宴席過半,管旭執起酒盞,狀似不經意閒話家常。
姜大人聞言向另一桌看去。大爺姜楠,二爺姜昱,俱是一表人才,落落大方。只角落裡坐著的庶出三爺姜果,因著才不久染了風寒,顯得有些形銷骨立,面色不佳。
“說來慚愧,也就勉強入了西城門外香山書院。還是掌院大人看在家中老父面上,才收下這幾個不成器的。”
姜大人話說得謙遜,目光落在姜楠姜昱身上,隱隱有著欣慰。
管旭拿起擱在手邊的摺扇,在手心輕輕敲了敲。回頭看一眼上首一直少有說話的世子。只見這位一如既往,滴酒不沾。只捧了杯清茶,見他看來,極輕點了點頭。
姜大人不知這主僕二人是何用意。正暗自揣摩,卻見管大人和顏悅色,笑著衝他說道。
“香山書院在冀州地界,尚算有些名望。可要放在外間,卻也聲名不顯。在下恰有一弟子,正在麓山官學講學。觀府上幾位爺,俱是儀表堂堂,腹有詩書之人,該是可堪造就。再者,麓山官學亦收女子教養。裡面幾位大家,俱是人品出眾,到了年歲宮中放出的文書女官。若然姜大人不嫌棄,在下倒起了愛才之心,可為貴府書信一封,權作舉薦。”
言罷展開摺扇,放身前晃一晃,耐心等他回覆。
既丟擲麓山官學,也不怕這姜和,區區一郡郡守,會糊塗得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