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太子召他慶陽宮議事,回得晚,剛趕上擺晚飯。府衙裡沒婢子,她便圍著他忙前忙後,擰了熱巾子給他擦臉。
她替他挽了袖口,捉了他一雙大手浸面盆裡,用心搓洗。他的手掌,趕她的,一個半大小。指節很漂亮,左手拇指,佩了玉戒。很簡單的式樣,瑪瑙綠,沒有雕花。乍一看很尋常,她也是近日才知曉,這樣不起眼的玉戒,竟是顧氏嫡支一脈,世代傳承。意義比玉戒本身更打緊。
淨了手,遞了乾毛巾給他。這個男人連擦手都一絲不苟。“穩”,穩得令她賞心悅目。她有時候覺得,能在他身上,找到些她導師的影子。而她的導師,四十出頭,年歲比他大一輪不止。
他將面巾搭在臉盆架子上,進內室換了身常服。隔著道青花帳子,沉聲道,“她若再來尋你,下回便尋了藉口推脫。無需牽強。”私心裡,他不欲她與幼安有任何接觸。若然他在,不會允她出門一見。
他與幼安之間,本就是一筆爛賬。跟個他不喜的女子,牽扯到一塊兒,事情未了結之前,會令小丫頭處境難堪。
她性子純,心思卻不淺。不會喜歡他與旁的女子,另有瓜葛。她與他信賴,他便與她尊重。沒與王府徹底撕破臉面,他不欲她因著他的名諱與旁的女人一併提起,而令她心頭不痛快。
聽他一席話,她星子似的眼眸裡,浮現出一抹通透。許多話她從未在他跟前提過,可他卻是懂她。譬如她與幼安,除去他夾在中間,她兩人真是橋歸橋,路歸路的。
情之一道,兩輩子她都經驗缺缺。可也聽說過,做得再多,不若他將你放在心上。幼安便是一出接一出生事兒,反倒深受其害。
“都聽您的,下回叫仲慶去打發了人。”她討好抱著他臂膀,摁了他肩頭坐下,替他夾菜。嘴角牽起兩個淺淺的酒窩,很是討喜。他目光頓一頓,多看她兩眼,這才端了碗。
至於國公夫人送來的藥膳,她使了小聰明,將那食盒擱八寶閣邊上兒,一張十分顯眼的條几上。
他這般身份,吃食必是十分仔細,嚴密把著關。這食盒經了幾道手,兜兜轉轉,這才到了她手上。若然有個好歹,害了他不說,她找誰評理去?
可偏偏對方打的又是他母親的旗號。她想勸他還是謹慎點兒好,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回去。這怕是不妥,他們是母子,世上至親之人。真要是驗毒,難免有挑唆的嫌疑。
於是她躲了個懶,索性撂一旁,他自個兒瞅著辦。她不聲不響,單就把那食盒拎邊兒上,他總能領會她的意思。
果然,直到用完飯,這男人坐得四平八穩,一句也沒提。只在仲慶進屋收拾席面時候,抬手示意,命人將那食盒原封不動,一併撤了去。
她在一旁抿嘴兒偷笑。顧大人英明,她不方便出口的話,換了他,身份大是不同。拂袖間,處置得乾乾淨淨。
她笑得像偷腥的貓,不由叫他想起養在府上的阿狸。眼角睨她一眼,他牽了人往藤椅去,得空與她好好兒說話。
“明日下朝,帶你去相看宅子。順道,往國公府取些個得用的物件。”他拔了她簪子,信手往平頭案上一扔,剛剛好,磕在山石盆景的瓷盤上,心疼得她立時嚎啕起來。
“您這也忒糟蹋東西了。那上面鑲的寶珠若是鬆了,還得拿出去請人再打過,又是一筆花銷。”
摟著她軟綿綿的身子,他只覺操勞一日,終是鬆快下來。瞧著她花瓣兒似的小嘴,開開合合,在他跟前招搖。他眸色漸深,手臂攬了她腰肢,微一使力,將她整個兒人帶了,翻身伏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