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選落定,頭三月還需在延華宮中跟著學規矩,等著分派差事。比起背後有內廷扶持,剛才嶄露頭角的司禮監,自然還是王后把持六宮,積威更重。
於是這好處便是,付女官做主,姜家兩位姑娘,並著殷家、冉家的,四位交好的,住了一個屋。殷姑娘得償所願,自然清楚這好處從何而來。待得屋裡只她與七姑娘兩人,殷姑娘比了個大拇指,很是大方誇讚道,“諂媚得好!不想那位也有因著女子,耳根子發軟的時候。”
早習慣她說話直白,不屑拐彎抹角。七姑娘眼皮子跳一跳,總算明白這位當顧大人跟前,為何少有吭聲。少說少錯,真要叫她放開了快人快語,還不知要結下多少樑子。
三兩日過後,原本平靜的延華宮中,私下裡傳出些流言扉語。矛頭直指,考評入了三甲的姜七姑娘。
據說這位七姑娘,女學裡課業倒著數,是個愚不可及的。隔三差五被女官大人罰了後院抄書,若沒有她家裡拜入麓山官學,學監大人門下的胞兄庇護,怕是早幾年就被勸退了學。
就這本事,還能考入三甲,如何叫人不起疑心?尤其這一說法,還得了當初玉漱齋裡好幾位姑娘笑而不語,實是預設。於是流言散播開去,大夥兒紛紛猜測,莫不是姜家暗地裡尋了門路,傍上顆大樹,求了人,替七姑娘徇私舞弊?
外間暗濤翻湧,七姑娘安安分分待自個兒屋裡,不相熟的人,鮮少往來。就這麼著,依舊被人說三道四,是非臨頭。腦子轉一轉,隨姑姑學規矩時候,多留了幾個心眼兒。總算瞧明白,倒是何人在背後興風作浪。
“你就打算這般放過了她?”殷姑娘磕著瓜子兒,對那無恥小人,實在生厭。
“老實說,當初何事招她記恨,如今已是記不大清了。”七姑娘支肘撐著腦袋,半是迷糊,半是苦想。反過來直瞪瞪盯著殷姑娘,就盼著這位提點一二。
殷姑娘險些被噎住,趕忙吃一口茶,見鬼似的上上下下,瞅著她打量。敢情這位除了會裝蒜,比她還目中無人的。
“江陰侯世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當初她還給提了個醒兒,叫她防備著,莫叫那賈家丫頭尋了機會,給報復回來。
這麼一提,七姑娘恍然“哦”一聲,一巴掌拍在膝頭,算是鬧明白了。
古怪偏頭瞅瞅身旁安坐的五姑娘姜柔。當初分明是五姑娘主動向姑姑領罰,平息了與侯府世子傳出的不雅流言,因著“並罰”的規矩,將同屋的賈姑娘一併脫下了水。那人怎地不尋五姑娘麻煩,偏偏衝她來的?
五姑娘感激陪個不是,實則也存了看好戲的心思。許久沒見七姑娘膈應人,每每看她軟綿綿,不聲不響收拾了人。總能為幼時自個兒在她跟前屢屢受挫,討幾分安慰。
於是和顏悅色,拍拍她手背。“她心頭真真惱恨的,卻是當初你一番點撥。若沒有你,我未必能夠察覺,竟是這面上逢人便笑的,背地裡亂嚼舌根,壞人聲名。”
七姑娘幽幽嘆一口氣,懶懶趴交疊的手背上,偏著腦袋欣賞庭院當中,一樹雪白的梨花。沉甸甸的花蕊綴在枝頭,暗香浮動,霜色滿園。如此叫人沉醉的光景,怎堪叫煩心事辜負了春花翠柳,繡羅衣裳。
“打算如何?”殷宓腳尖碰碰她鳳頭履,眸子裡滿是期待。
七姑娘不耐她煩擾,慢騰騰收回小腳,藏枝蔓花燈籠裙底下。“還能如何?不過是女官試再接再厲,拔了頭籌,堵人嘴巴。”
顧大人說了,叫她精明勁兒往正經事兒上招呼。她若考得不如意,顧左監遠比閒言碎語,叫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