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期裡頭,不興聽戲打花牌。姑娘們各自屋裡待著,只每日過去榮安堂給老太太請安。
“小姐,您這樣刻苦讀書,日日不輟,世子知道,指不定還能誇您兩句。”以前都說七姑娘肯用功,姜二爺會如何。自從姑娘功課交到那位爺手裡,春英隔三差五便唸叨一回,很是自然改了口。
七姑娘擱筆,瞧春英一臉理所當然,彷彿世子管教她,那位還名正言順,佔理兒了。她怎地沒見姜大人考校太太功課?
一日裡正經事兒做完,離晚飯還有些時候,主僕兩便到院子裡走走,舒活下久坐僵直的筋骨。
出門順著一條石子兒鋪成的小道過去,這地方少有人來,平日去蓮池,多是走前頭的遊廊。
還沒拐彎兒呢,便聽蓮池畔假山後面,傳來女子低啞爭吵聲。怕人聽見,刻意壓了嗓門兒,許是情緒太激憤,話裡帶著濃濃的不甘。如同所有的埋怨都到了嘴邊,忍了又忍,才沒嘶聲力竭大喊出聲。
“大姐姐,你既嫁了人,怎麼還有臉回家向太太討銀錢?你是真不知道大房的難處,還是隻顧自個兒,一心就想逼得咱們幾個小的,寒酸得連嫁妝都備不齊整?!”
七姑娘一聽,這不就是二姑娘姜春?不是說二姑娘已經定了人家,即將出嫁的麼?這時候竟為著嫁妝吵起來?
想著二姑娘的難以理喻,七姑娘一心只剩帶著春英趕忙離去。大房這攤渾水,打她看見大姑娘留在姜家,便知這水深得很。
“阿春,你怎能對姐姐如此說話?你我二個都是太太的女兒,我豈會害你?爹爹過世,你這婚期是拖不得的。必得趕在熱孝裡出嫁,否則再等三年,姑爺家裡不知要進多少女人。昨夜我跟太太說話,你在門外偷偷摸摸,只聽了半截兒,淨是自個兒胡思亂想。如今還有顏面來與我爭吵。早知如此,何必在太太跟前替你掙嫁妝。”
被這不懂事的指著鼻子,跳腳謾罵,大姑娘姜怡氣得不行。別人怕姜春痴纏,她可不怕。作為長姐,從小到大沒少教導姜春道理。可惜姜春愚笨,性子急,脾氣又暴躁,姜怡對她失望透頂。但凡有大事兒,總是尋大太太童氏商量。
“大姐姐你也別淨揀好聽的說,以為我人傻好糊弄呢?昨兒分明聽見你求太太拿一萬兩銀子給姑爺走門路。大房如今哪兒還有一萬兩閒錢供你花銷?”
原是回孃家討銀子來的。難怪姜怡人不見回去,也沒見大姑爺絲毫怪罪。這是扔了大姑娘回孃家,拿不到銀錢,便不接人回去的意思?
本已拉著春英轉身,聽明白其中門道,七姑娘只覺咋舌不已。這就是當年千挑萬選,老太太、大太太,交口稱讚的好姻緣?但凡有骨氣的男兒,哪個肯叫自家女人,回孃家鬧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
七姑娘搖頭,只覺大房越發烏煙瘴氣,叫人頭疼。正要走,卻聽大姑娘輕嗤一聲,頗有底氣,“哪兒來的閒錢,就憑你這腦子,自是想不出來。你可別忘了,太太幫著管家,估摸算來,也有快兩年的光景。”
這話的意思,真是傻子都能聽明白囉。大房沒錢,這算個什麼事兒,姜家有錢就成。如今姜家除了大房,不還有二房官老爺一家?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大房沒了主心骨,自然得向二房伸手。
春英抬頭愕然望著姑娘,只見自家姑娘收斂起笑意,面上很平靜,瞧不出喜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