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廷組建,不過遲早而已。這盤棋,早已沒有迴轉餘地。他如此應對,亦是釜底抽薪,且看誰人笑到最後。
“您要促成此事?”管旭驚疑。這還是世子頭一次,與公子成、太尉府同一政見。
“不過送個順水人情,來日回報百倍於此。”
怎麼個百倍法,管旭沉下心來,靜靜琢磨。同樣在掂量此事的,還有後頭馬背上幾人。
“都說公子成此舉是為討好文王。二弟以為如何?”
被姜楠點名,一直安靜聽他與張琛說話的姜昱,筆直的眉毛微微蹙起。“文王寵愛公子成遠勝周太子。若然真是他邀寵,絕非小事一樁。莫不然,何以討好得了君上。”
“不是說公子成誠孝?連內宮事都考量周全。”
“當真如此,單隻為表誠孝,太后千秋宴上,公子成豈會被上頭兩位搶了風頭。”
聽他這般剖析,兩人方才慎重起來。
馬車又行幾日,終是到了麓山腳下。小縣城人丁不旺,景緻卻是極美。依山傍水,整個縣城攏在霞光之中,傍晚時分炊煙裊裊,安寧祥和。
“小姐,這便是麓山麼?沒想象中來得熱鬧。”
離官學招收學子尚有幾日,她們一行算是來得較早。客棧裡還有大半屋舍無人入住。聽掌櫃的說,慣例的,再過兩日,這條街上七八家客棧便會人滿為患。那時候,真是一屋難求的。實在不成,也有學子借宿山腳下寺廟,還能圖個清淨。
跟著世子一行,自然不會住前堂那些個廂房。卻是在後面挑了間獨院兒,一日三餐都有跑堂的小廝送到門口。
兩位姑娘住了西邊的蕪房,這會兒才被放出來的綠芙,面上很是失望。“還以為麓山這樣響亮的名聲,總該是處寶地,遊人如織。”
七姑娘自個兒推開窗屜,莞爾笑道,“時令已過。五月韻華滿山,遍山妖嬈。到了六月,花期不在,便該池亭裡賞魚。麓山北面的小潺澗,便是個好去處。得空問問二哥哥,若是能成,出去遊玩番倒也應景。”
說到玩樂,屋子裡便喧嚷開來。綠芙被關得怕了,一個勁兒說好話,求她去央了二爺,務必通融通融。春英笑著收拾箱籠,聽姑娘說起麓山風光,也是嚮往得緊。
因著晚上待屋裡悶熱,各人便到院子裡乘涼。幾位爺擺了酒席,在香樟樹下暢飲。只世子依舊捧了茶盞,偶爾被幾人請教學問,難得有耐性指點一二。
姑娘們聚在葡萄架下,一邊打扇子,一邊聽丫頭講各自家鄉稀罕事兒。
本還說得好好兒的,輪到綠芙,這丫頭講到興頭上,話題一拐彎兒,說起村東口幾里外,那口一眼望不到底,綠油油的深潭水。
“那都是鄰村的傳聞了。說是裡頭沉了好幾個浸豬籠的‘招弟’。都是沒等到郎君,在外頭有了相好的,被村裡人發現,連同姘頭一併處了私刑。還有人說在水潭邊撿到一截兒豔紅紅的頭繩。說拾了小衣、絹帕的也有。”
這丫頭少根筋,嘴裡唸叨著水潭,竟沒聯想到半路上主僕三人到過的那汪亮堂堂,被世子暗指沉了腐屍的潭水。這會兒她是人多膽兒也肥,倒把一旁七姑娘和春英膈應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背脊都毛毛的。
同一院落裡,這邊丫頭們擠作一團,聽得津津有味。既害怕,又有些捨不得丟開這熱鬧。
那廂顧衍留意她動靜,見她那小身板兒不自覺又躬成了蝦米,幽暗的眸子隱約帶笑。垂眸吃上口茶,男子微微挪了挪身,此處剛好將她身影收入眼底。姿態比方才更加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