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哥哥們瞞了你?”
“不怪。”若是被事先告知,姜瑗不知自個兒會如何,卻知道身邊丫鬟絕難不受半點兒影響,能同往日般自如當差。
那人既以身犯險,便容不得任何人出差錯。與其事前戰戰兢兢,倒不如像眼下這般,到頭來不過“虛驚一場”。
“爹爹跟哥哥必定知曉國公府準備萬全,阿瑗又何需憑白怨怪。再者說,二哥哥莫要忘了,阿瑗,也是姜家的人。”
姜昱抱著她的手臂倏然收緊,許久過後才啞著嗓子,拍拍她背心。
“阿瑗不必這樣懂事。寧肯你像五妹妹,總好過這樣令人心痛。”
聽她那意思,即便此次遇上兇險,她也不會怨天尤人。生於姜家,又逢亂世將起,卻是家裡帶累了她。
姜昱本是帶著愧疚過來安撫於她,卻沒想她十分懂事,根本無需他慰藉。這種感覺很複雜,就像當年得知她偷偷使銀子,補貼城裡那戶因他而告老回鄉的郎中。這樣稚嫩的肩膀,卻過早擔起了擔子。
姜昱欣慰並著心疼,更深體會出,唯有他羽翼堅實,方能護住心頭珍寶。
兄妹兩人說過話,隨行軍士中留下一撥人另有安頓,其餘各人整頓行裝,很快又收拾上路。
外間落雨漸漸消歇,行出狹長的山道,姜瑗便叫心有餘悸的春英支起窗戶,給車裡透透氣。
新雨過後,天雖未放晴,到底明朗起來。使喚著兩人一個泡茶,一個唸書,如此分散春英綠芙的心神,慢慢兒的,七姑娘車裡人心逐漸安定下來。
只是五姑娘那廂,主僕幾人摟在一處,滿臉淚水。姜柔死死扣住姜楠手掌,片刻離不得人。令姜家大爺很是為難。
張琛將一切看在眼中,只覺車窗邊七姑娘白淨素顏,越發招人憐愛。
周準駕馬前後巡查一回,意外看清張琛面上柔色。順著他目光望去,卻見七姑娘捧著茶盞,小聲糾正丫鬟唸錯了字兒。
她倒是心寬。
莫名的,周大人心底生出股不喜。七姑娘才多大,竟懂得挑動男子,實在不該。於世子跟前當差的丫頭,怎能這般失了德儀。回頭得叫管旭好好教導她國公府規矩。
被人用這般不善的目光盯著,姜瑗抬頭便對上週準眼中不贊同。她做了何事,令他如此厭煩?
馬車在一戶農莊前停下,莊子很大,用土坯築了高牆。厚實門板大敞著,門外跪著四五人,俱是跪行大禮,著粗布麻衣。
當前那中年漢子面相憨實,虎背熊腰,腰間掛了獸皮水囊。身後跟著一頭髮花白的老嫗,還有位扎著頭巾的婦人。末了一雙七八歲孩童,梳著總角,臉上透著絲怯怯。
姜瑗下車時候,正看見那人不同以往,竟是耐心候著所有人站定,又回頭打量她一眼,招管旭低聲吩咐幾句,直直進了門去,對門外跪拜之人恍若不見。
也對,他那樣的身份,這些人根本受不起世子一句叫起。
非但是他,便是姜楠姜昱也如此做派,七姑娘一襲精緻襦裙,毫不遲疑,跟著抬步跨進門去。如此境況,顧著姜家已是不易,既然生來便是姜家貴女,又經了方才一場驚險。姜瑗從未比此刻更清醒,認清此生她該如何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