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她這樣善於琢磨人心,遇了他深深掩藏,毫無破綻的偽裝,他只憑著一雙眼睛,已足以令她無功而返,屢次挫敗。
她能看破這世間萬千人心思,惟獨他,令她束手無策,心裡茫茫然,越發難以保持鎮定。
顧衍何許人,將她神情看在眼裡,立刻明白,眼前這人後知後覺到令他嗟嘆!本以為她是想明白了過來認錯兒,哪裡知曉,竟還是個榆木腦袋,沒他問這一句,她恐怕至今轉不過彎兒來。
眼看她眼裡盈盈一汪水潤,偷偷覷他時怯怯軟軟,平日裡溫婉不知怎地就化作了委屈,盛在她星子似的眼眸裡,滿滿快要溢位來,可憐得很。
男子目中幽光一閃,些許不自在錯開她窺視。回身進了裡屋,重新整肅容色,坐在案後叫她進去。
“今夜所為何來?”
幾次召她說話,哪裡會看不出她眼中戒備。若是料想沒錯,她該是與常人無異,心裡到底懼怕他三分。
如今肯自個兒送上門來,想來不會是突然變得精明瞭。七姑娘不知,此刻她在世子眼中,從最初的“溫婉寧靜,頗有幾分靈氣”,多了條“腦子不開竅”。
聽他這話,姜瑗簡直想拔腿走人。她得多不爭氣,才會又被他看穿了自個兒笨拙。世子這麼一問,分明是看穿她根本不是為這事兒來道歉。
縮著脖子往前挪騰幾步,姜瑗自個兒都沒意識到,當這人跟前,她已下意識縮短了彼此間距離。或是幾次被他下令“近前來”學得乖了,便是他不說,她也能自然站得離他幾步開外。
顧衍眸中極快閃過絲波瀾,俊朗的臉上不動聲色。藉著歸置案上文書,男子眼瞼低垂,手下有條不紊,不疾不徐。眨眼後,再抬起頭來,眼底又是無邊深邃,再難為旁人察覺他所想。
除了羞愧,姜瑗心心念念都是如何開口,趕緊了結簪子那事兒。哪裡還能留心書案後那人,因她而起,與平日稍許不同。
“那個,前些日子您擱我這兒暫且放著的白玉簪。今兒個撞車時候,一不留神,也實在顧及不得了,竟跟著被碰碎了去。”
一氣兒交代完,只覺屋裡剎那安靜下來,耳畔只餘她砰砰心跳聲。姜瑗心裡頗有種聽天由命的洩氣。
心虛瞄他一眼,但見那人少有拉著俊臉。之前還神仙似的人物,這會兒半邊臉隱在暮色中,竟比閻羅還嚇人。
姜瑗一急,也顧不得細想,一股腦把關於簪子的事兒全給抖了出來。
那人單手支著額角,眼波在她面上劃過,漫不經心道,“哦?日日都帶在身上,還專門縫了荷包?”
男子本就微挑的眼角倏然揚起,向後一躺,直直衝她攤開掌心。
“拿來與本世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