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殊的這種佈置,足以讓任何入室者麻痺大意,一不留神,就暴露了自己的蹤跡。
凌風算是學到了一招。
他把竊聽器的發射器,安裝在電話機的底座裡後,一邊蹲下身,用袖子擦著連他都看不到的痕跡,一邊倒著退了出去。
對於袁殊這樣的老手,凌風提醒自己要格外小心。
第二天一早,凌風起床後匆匆出門,來到大光明電影院路口的那家茶樓,按照龍可雲的約定,把外套剛剛掛在衣帽架上時,忽然想起龍可雲與他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一點。
凌風自嘲地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過於浮躁,一時半刻還無法養成一個真正特工,處變不驚的良好習慣和過硬的心理素質。
他順手又把外套穿上,剛剛準備下樓的時候,卻看到袁殊從一輛黃包車上下來,大步流星地走進茶樓。
凌風轉身回來,在一張臺子上坐下,示意夥計泡了一杯茶。一會兒袁殊便走了上來,漫不經心地把外套掛在凌風剛剛準備掛在的衣帽架上。
凌風一怔,心想:難道他是延安方面的人?他來這裡,也是為了與龍可雲接頭?
袁殊在隔著凌風有幾個臺子的地方坐下,讓夥計泡了兩杯茶,看樣子是在等什麼人。
過了一會,一位年輕的時髦女人走了進來,熱情地與袁殊打著招呼,她稱呼袁殊為“袁大記者”,袁殊稱她為“關姐”,後來凌風才知道,這位大美女原來就是才華橫溢的著名女作家關露。
創作小說和詩歌之外,關露還翻譯過高爾基的《海燕》、《鄧肯自傳》等許多廣為人知的優秀作品,而那首為《十字街頭》譜詞的《春天裡》,更為她贏得了社會底層人民的喜愛。
當淞滬會戰爆發之際,激情澎湃關露走上街頭大聲疾呼:“寧為祖國戰鬥死,不做民族未亡人!”她在當時的上海,名氣遠遠超過了另外兩位著名女作家丁玲和張愛玲。
關露比袁殊年長几歲,但青春美貌、一臉陽光的她,與含蓄內斂的袁殊相比,似乎更顯的年輕些,兩人的談話中,關露一直聲高氣爽,笑逐顏開,而袁殊只是偶爾一笑,更多的時候只是在靜靜地聆聽。
他們談的是文學和藝術。
因為擔心袁殊會發現自己,凌風沒坐一會就離開了,走的時候故意靠近他們所坐的那張臺子,他覺得只有這樣才不會引起袁殊的警覺。
等他從臺子邊經過之後,一邊聽著關露說話的袁殊,還是回頭看了凌風一眼。
他覺得凌風太帥氣了,象他這麼帥氣的小夥子,此刻如果不是躺在床上睡懶覺,就一定是坐在咖啡館裡追時髦,一大早到茶館裡來的,象他這樣的人並不多。
凌風以為袁殊和自己一樣,就算是延安的人前來與龍可雲接頭,恐怕也是今天發暗號,明天同一時間來接頭。但他沒想到,前來與凌風接頭的就是關露。
袁殊在透過陳媽媽給軍統發出電報後,把同樣一份情況透過關露傳給了特科領導潘漢年。
而他,根本就不是龍可雲一條線上的。
凌風來到門外並未走遠,他進了一個電話亭,讓楊瘦子和劉胖墩立即趕過來。他們倆趕來的時候,袁殊和關露還沒出來,凌風給他們作了詳細的交代,等袁殊和關露出來,在茶館門口分開後,楊瘦子和劉胖墩分別跟蹤而去。
凌風認定袁殊是巖井英一用來試探自己的,卻沒想到他們真的都是潘漢年領導下的新四軍駐滬辦事處的情報員。
凌風和楊瘦子、劉胖墩剛剛分開,冷世東就出現在他們剛剛見面的電話亭後,他眉頭一皺,對於凌風的身份原來越疑惑。
如果說他是真心投靠日本人,為什麼昨天晚上對他說出事情後,南造雲子那邊沒有什麼反應?他知道日本鬼子辦事的效力,尤其是對付異己分子,他們從來都是迅猛而殘酷的。
如果說他就是總部派來的玉樹,那麼為什麼要跟著袁殊和關露呢?他不知道袁殊真實的身份,卻知道關露是進步作家,就是因為那聲“寧為祖國戰鬥死,不做民族未亡人”的吶喊,還為她贏得了“民族之妻”的稱號。
冷世東思考了半天,忽然走進電話亭,撥通了巖井英一辦公室的電話。
不管凌風真實的身份是什麼,此時此刻他的想法和凌風幾乎驚人地一致,那就是在謎底解開之前,力求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