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聿軒臨下山時,問我可要留下這小姑娘,說是如果我們不方便照看,他可以帶回宮中派專人撫養。我沒說話,只對著他搖了搖頭,然後將那個有些膽怯和畏縮的小姑娘給留下了。
入夜時分,原本寂靜少人的鐘雲山此刻更是闃然無聲。
我站在窗欞前,望著高高的月亮,腦海中卻不斷憶起和顧侯爺那僅有的一些片段。
好似每次同他相見,場面大多都是劍拔弩張的。一個屢次三番要殺我的人,一個視我為仇敵的人,卻偏偏是我的親生父親。命運真是造化弄人,他本心心念念要殺我這個禍害,可到最後卻為了甘心送了命。當日他早就知道一旦把戰略地形圖給我,自己會吃不了兜著走,楚暮離不會輕易放過他,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夜深了,你穿這麼薄,會著涼。”
正在我思索間,墨子徵突然走了過來,將手中拿著的披風給我蓋在了身上。
“在想什麼?”
墨子徵問道。
“你說,月亮孤零零地於夜色中照四方,見證著人世代代的悲歡離合,人聚人散,它就不會孤獨嗎?”
我突然看著墨子徵問道。
“皎月照當空,星辰伴夜明。月還有漫天星辰為伴,寂寥再多,有點光伴著總是好的。”
墨子徵悠悠地回道。
“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在良艮山上,看到很多和我同歲的孩童都有父母陪著,都會特別羨慕。雖然師父和師兄對我也很好,但是每次睡覺前我還是會在心裡和神仙真人祈禱,祈禱可以夢到自己的親爹孃,會想他們究竟是怎麼樣的。”
墨子徵沒說話,摸了摸我的頭。
“後來,我見到我親爹了。他一見面就要舉著劍殺我,非說是我害死了我娘,他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所以,我就想著,就這樣吧,忘掉他們,不再見他們,這樣心裡就不會疼了。
可不久前,他再次見到我的時候,眼神里居然有了愧疚和不安。
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看他那副樣子,我寧可他舉劍對著我,我好像都習慣了不再有波瀾了。可他就那樣用一個父親看女兒的眼光看著我,之後更是為了幫我搭上了自己的命。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明明不願意他這樣的,哪怕他一輩子恨我,我也想要他平平安安的,可他卻死了,可他還是死了。”
我說著說著,到後來已經泣不成聲。墨子徵緊緊抱著我,不斷地摩挲著我的後背。
“也許他早就原諒你了,也許這是他在贖罪。可不管怎麼樣,他都是你的父親,他沒有忘記這一點,所以他才希望你能過得好。”
墨子徵一字一句地說著。
“想我過得好,就必須得用他的命來換嗎?師父師兄也想我過得好,他們把我推下密道,讓我逃走;天頌哥也想我過得好,他硬是忍著致命傷帶我走出了密道。憑什麼一個個想我過得好的人,都一個個地離開了,到底是為什麼?”
我縮在墨子徵懷裡,哭聲怎麼都止不住。
“別害怕,我在這裡,就在這兒陪你,哪兒都不去。”
墨子徵抱著我,在我耳邊不斷地喃喃說道,就像對待小孩子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