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離天頌來找了我。他上下打量著我,用一種不無心疼的眼光。
我知道他一直對我有情,但我知道我沒辦法愛上他。不是像外人以為的那樣,我嫌棄他是個殘廢。事實上,我從來都沒覺得那個儀表堂堂,如玉般溫潤的男子是殘廢,甚至我覺得他的遠見卓識、滿腹經綸,從不顯山露水的智慧更讓他像一個真正的君子,值得任何女子的傾慕。
“聽說你最近一直待在清寧院,想來也悶了。今晚的月色不錯,我們正好出去散散心。”
本來是不想去的,畢竟走到哪兒也有人跟著,怎麼也避免不了被監視。可在看到他真摯帶著渴求的眼神之時,我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都不用跟著,留守就好。”看到守衛準備跟著一起的時候,他清冷卻不失威嚴地說。
秋夜的良艮,涼風陣陣,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像是沙啞的聲音想要訴說什麼。
離天頌拄著拐走在我的前方,我默默跟在身後。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山門前。周圍只有幾個暗衛在守夜,顯然還沒發現我們。
就在我疑惑為什麼要來這兒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離天頌開口了。“走吧。你的師門那邊,我會告訴我爹不要再為難你師父和師兄,不用擔心。”
原來他是想放我走,可是我該走嗎?我不愛他,怎麼能肆意地隨便享用他一直以來對我的好。這不公平,不公平。
“天頌哥,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東隅已逝。曾經我多想肆意放縱,無拘無束地策馬天地間。但現在我是一個連自己親人都不能保護的人,就算我離開了良艮,那又怎樣呢,我一樣不會快樂。
我們回去吧,明天是我們的大婚之日。明日過後,我是你的妻。過去的痴心妄想,既然我都不強求了,就算了吧。”
楚暮離,過去的都過去,你好好的。至於我對你,也只能算了。
大婚當日,整個良艮被佈置得喜氣十足。
早早離門那邊就遣了丫鬟們前來侍奉。我靜靜地坐在梳妝檯前,任幾個手腳麻利的梳洗丫鬟將我的黑髮盤成靈巧好看的髮髻。專門負責妝容的嬤嬤一邊替我上妝一邊誇讚著,周圍的丫鬟們也紛紛應和著。
剛到午時,就有負責抬轎的小廝扣門。在喜娘的攙扶下,我上了轎。
轎外吹吹打打的聲音不絕於耳,嫁人該是喜事,可眼淚卻忍不住地掉了下來。剛好落在手背上胡亂蔓開,不成任何形狀。
良艮的拜堂大禮一向在晚上舉行,隱約中只覺得轎子進了離門內的霽月院。被送至喜房內的我來回打量著這個熟悉的屋子,依舊是喜慶的大紅色,這一回的主角終於是自己了,可對方卻不是楚暮離。
也許人生只有遺憾才最真實,其他的都易變。
下午未時,有婆子送蓮子羹來暫時充飢。從清晨到現在,幾乎滴水未進,一直覺得身上有些虛弱無力。正端起碗準備入口,突然覺得這蓮子羹有一種淡淡的桃花香。也不是桃花開放的時節,不禁心中生疑。
隨手將粥倒在了秋海棠的葉子上,只見先前還疏落有致的綠葉,此刻卻變得蔫頭耷腦,靜靜地垂在一邊,失去了原本的活氣。果然如此!
有人要害我,這不是不可能,畢竟平淵門為良艮其他門系排擠也不是一天兩天,擔心平淵與離門聯姻的人大有人在。但所下之毒恰恰是紅顏醉,這就說不通了。紅顏醉是我新近一年才研製出來的,除了上次教訓王裁縫等人並未有過它用,而且素問閣一向由專人把守,除我之外,旁人並無鑰匙,那麼下毒的人又是從哪兒拿到的呢?
如果單單是因為記恨平淵門或我,為什麼會用我研製的毒藥呢?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的毒藥對於製成紅顏醉的我來說根本是毫無用處的嗎?如果不是針對我,那麼被下毒的絕不止一個,而我是誤被捲進來的嗎?還是背後有人別有用心想要借紅顏醉之手栽贓陷害?
心中有千萬個疑惑,百思不解。冥冥中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卻一時間又想不明白。出了房門,來到庭院門前。為了確保婚禮的正常舉行,離門把幾乎三分之一的暗衛都派到霽月院把守。
要想出去用強的怕是不行,對方人太多。因為是大婚,身上也沒帶任何毒藥。現在看來,只能用輕功偷偷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