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權過重,非臣子之福,縱使至尊不疑,百官為國家穩定,也必然會有所勸諫,時日一長,長安與洛陽遠隔數百里,人言可畏,恐生猜忌。”
元冠受很清楚酈道元的意思,這不是推辭或者毫無根據的猜測,而是確實有極大機率會發生的事情。
他們師徒情深義重不假,可帝師帝師,畢竟還有著皇帝與臣子的關係,這一層才是更重要的,作為政治生物,天家素來是無情的,任何對於威脅到最高權力,也就是皇權的存在,都會被皇權所剷除。
注意,皇權指的不是皇帝的權力和意志。
如果從更宏觀的政治架構層面來看,坐在龍椅上的是哪個皇帝,重要嗎?
一點都不重要,皇權代表的是全體統治集團的共同利益,如果具體一點,那就是隴西武將的利益、關隴漢閥的利益、府兵和禁軍的利益,元冠受只是這個龐大的集體意志的人格化體現,他不能與集體意志背離,這是他的統治基礎所在。
那麼理解了這一點,就可以很清晰地明白酈道元話裡的意思了。
百官們不一定是真的針對他酈道元,而是換任何一個人,哪怕是皇帝的兄弟兒子坐在東都留守兼河南道總管的位置上,都會被處於維持統治集團穩定的百官所攻擊。
後世的李世民冒著天大的風險發動宣武門之變,也是同樣的道理,打下了洛陽的他被父兄猜忌調回長安,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行險一搏。
統治集團天然地排斥推翻現任統治集團代表人的人物,當然,如果有能力做到新皇登基,他們也會順其自然地承認這位新的代表人。
河南道統轄的地域過於龐大了,整個中原都在其範圍內,如此龐大的地域在過去的漢代都被劃分了司州、兗州、豫州三個州級行政區,任何人佔據了東都洛陽和中原,都有能力和動機進行割據。
“朕明白老師的難處,那這樣吧,將荊洛道拆分,洛州併入河潼道。
荊州、豫州、東豫州、南兗州和半個徐州劃為淮北道,由長孫儉任總管。
司州、濟州、兗州劃為河南道,這樣如何?”
“如此甚好,長孫儉與長孫稚都是揚州軍出身,有淮河戰線的作戰經歷熟悉南線的情況。”
重新縮減了河南道的範圍後,酈道元這才答應下來。
而淮北道,看著州很多,實際上,荊州、東豫州、南兗州都是芝麻大小的州,淮北道真正的主體是豫州(潁川、汝南、陳留等郡)以及半個徐州(沛郡、譙郡)。
淮北道的防務壓力相當大,會直接面對南梁的荊襄—彭城這條戰線,因此必須選擇熟悉淮河戰場地形的人去擔任總管,長孫儉當仁不讓。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戰爭也會改變政治。
如今的南梁、西魏、東魏三國的地緣政治,已經隨著西魏河南慘勝發生了巨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