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哲靜靜的看著他,突然輕淺一笑,身子緩緩前傾,雙臂撐在桌沿兒上,低低沉沉說道,“鎮國將軍府掌握唐家軍數十載,君王幾番更迭,何曾有他唐府之人?二位應該聽過一個詞,鳩佔鵲巢。”
徐尚書突然眉頭一皺,眉心連續抖了幾下,趕緊雙手扶住書桌,短促的問道,“何意?”
楚雲哲嘴角噙著微笑,徐徐說道,“巢只此一個,鵲欲歸巢——”順手拿出桌下隔層裡的一方寶劍,在徐尚書二人震驚的目光中,長臂伸出,用劍鞘撥開瞠目結舌的徐尚書,“必先驅鳩——”劍鞘抬起,落在文昌侯身側,略一使勁兒,目瞪口呆的文昌侯便被趕到了先前徐尚書站的地方,楚雲哲笑了笑,抽回寶劍,優雅的靠坐在椅背上,“方有歸處。”
“殿下?!”徐尚書用力喘了口氣,失聲低呼,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楚雲哲點點頭,“二位不必緊張,本王知道,岳父和大舅熟讀聖賢,素來忠君,告訴二位此事,並非要你們對父皇做些什麼,只是讓二位明白,兵權,如今已非本王所求,希望二位莫再反覆詢問。辦好本王方才交代你們的事,便已足夠。”
徐尚書二人捏了把冷汗,頷首應是,心存忐忑的告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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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漫空,風聲颯颯,皇城禁軍營區統領營房外的一棵枯黃大樹下,楚雲韜裹著厚厚的裘皮披風,背靠著冰寒刺骨的樹幹,對著夜空沉思不語。
突然,他大掌用力一拍粗壯的樹幹,身體一個打挺,大步朝院子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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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殿裡,于丹青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敲門,一下睜開了眼,眼前一片漆黑,她適應了一會兒,清了清嗓子,輕喊,“婧霜?”
“奴婢在。”婧霜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清清涼涼的語調在這樣的環境裡給人莫名的安全感,“娘娘,五皇子和六公主求見。”
黑暗中,于丹青皺緊了眉頭,靜默一瞬,沉聲道,“快請。”
“是。”婧霜應聲,跟門外的丁薈低聲交代了兩句,便進屋挑亮床前燈柱上的兩盞油燈,給於丹青披上一件厚衣裳,蓋好被子,然後退到床邊站著。
楚雲韜一臉鄭重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睡眼惺忪的六公主,二人來到床前,楚雲韜看了眼婧霜,道,“三皇嫂,有些話,我想單獨和你說。”
這時辰,這語氣,若非六公主在旁,若非對他有幾分瞭解,于丹青都要誤會這位少爺對她有啥想法了。
扭著頭望他兩眼,爾後看向婧霜,“你先出去歇會兒。”
婧霜頷首,退出房間,順便合上了門。
一看六公主這模樣,就是被人拉來當擋箭牌的,于丹青直接問楚雲韜,“五皇弟,出什麼事了?”
楚雲韜朝六公主揮手,把她趕去圓桌旁坐著,然後側身拖了個小凳子過來,坐在床前,頭湊到于丹青面前一掌遠處,低聲道,“父皇決定征伐北涼,讓二皇兄掛帥,二皇兄再三推辭,似乎鐵了心不接這兵權。”
“不會吧?”于丹青下意識反駁。
楚雲韜右手一攤,“你也覺得不正常?反常必有妖。”頓了頓,又道,“最後,父皇任命安遠侯為北征大將軍,從鄧州、永州、渚州就近調遣二十萬去北境。”
于丹青似乎對這結果並不意外,點點頭,問道,“然後呢?”
“然後當然該兵部戶部安排軍需物資。”楚雲韜道,“說實話,打北涼,基本沒有懸念,必勝。二皇兄這姿態,讓我不得不多想。戶部徐尚書是他岳丈,若是他有心在背後搗鬼,從銀錢上動手腳再容易不過。若是後期補給跟不上,在北涼那樣的荒蕪之地,安遠侯等人危矣。父皇說了,市面上的米糧幾乎都被北境天堂所購,若是徐尚書堅稱戶部拿不出銀錢,父皇也只能強命北境天堂開倉放糧,解決前線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