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瀾行禮過後,永顯帝淡聲問,“何事求見?”
莫瀾朝他一抱拳,“回稟皇上,四皇子殿下回京時,於北境城外三十里處被人殺害。經查,兇手是北涼人,王爺命卑職快馬加鞭護送殿下回京。”說罷,從懷裡取出一封密函,平舉胸前,道,“這是王爺呈給您的。”
“北涼人?”永顯帝眉峰微動,虎目登時迸出幾縷精光。
“是的。”莫瀾頷首,沉著應道。
福萬全暗吸一口氣,連忙從莫瀾手裡接過信封,弓著身子呈給永顯帝,“皇上。”
永顯帝捏著信封,靜默少時,朝門外一揮手,“都退下。”
莫瀾和福萬全頷首應是,退了出去。
殿門合上後,永顯帝突地抬手緊緊捏住眉間用力揪扯,似嘆似悲,“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無力的放下手掌,緩緩拆開信封,取出裡頭的信紙,一字一句仔細看著。
簡簡單單半頁書信,永顯帝卻看了整整一刻鐘才作罷。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從他嘴裡逸出,素來清明銳利的眸子漸漸浮現些許迷茫,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自覺的低喃出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古人誠不欺我也。”
靜坐良久,直到他感覺自己渾身都要僵透了,才把信紙壓在龍案上,神色一整,邁著沉穩方步出了大殿。
殿外豔陽高照,晴空萬里,處處透著暖意。
永顯帝站在高臺上,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空,總算感覺身上有了些溫度。抬腳走下石階,來到那口巨大的寒鐵棺材前,視線在那堆冰塊上梭巡一圈,道,“開啟。”
“是。”莫瀾應聲,大手一揮,棺材旁的八名青衣男子立馬揭開蓋子,露出裡頭的人來。
只見,楚雲帆平躺在裡頭,面容乾淨,衣裳整潔,除了面色過於青白,看上去就像睡著一般,安詳極了。
永顯帝雙掌撐在棺沿上,將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個遍。良久,低聲述說,“沒有不甘,沒有恥辱,沒有怨憤,沒有痛苦。”兩行虎淚突然滑出眼角,滴在楚雲帆輕輕閉闔著的眼皮上。
永顯帝眨了眨眼,伸手抹掉那幾滴水珠,指腹在他冰冷刺骨卻英俊依舊的臉上細細撫過,最後回到他英挺的眉毛上,五指併攏,順著眼皮輕輕往下抹,“吾兒,走好。”
福萬全登時就紅了眼圈,心疼的望著眼前這個君父。
到底是近身伺候了幾十年的老人兒,別人或許聽不出來,他豈會聽不出,這個一向威嚴冷硬的帝王,話裡竟帶了難以察覺的哽咽。
他是個廢人,不知中年喪子是何心情,此刻,只覺整個人都被悲痛覆蓋,層層疊疊的壓得他呼吸都覺困難。
永顯帝手掌在楚雲帆眼瞼處停留少頃,輕吸一口氣,直起身來,朝石階走去,“宣,趙貴妃,八公主,四皇子妃。”
福萬全連忙吸了吸鼻子,頷首應是。
永顯帝走完石階,在高臺上站定,負手身後,平視前方,沉聲道,“宣,三品以上朝臣即刻覲見。”
福萬全眼角一跳,忙垂頭應聲,“是!”
永顯帝對著陽光微眯了一下眼角,收回視線,又看了一眼廣場上的大鐵棺,一甩龍袍廣袖,轉身踏進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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