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一壺水下肚,不充飢就罷,肚子還更難受,清口水直往外淌,于丹青捏了捏泛酸的腮幫子,無語極了,“姑娘,你是造了什麼孽呀,身上痛成這樣了,還被虐待,也不知多久沒吃飯了。”說著,起身就朝門口走去。
剛走到門口,她突然一個激靈,趕緊雙手捧臉轉了回去,踉踉蹌蹌的奔到梳妝檯前坐下,對著銅鏡一個勁猛瞧。
柔美的瓜子臉,如黛蛾眉,水眸杏眼,翹挺瓊鼻,菱形小嘴,尖翹下巴,纖長脖頸,烏髮柔順。
這不是她。
看著這張全然陌生的臉,于丹青突然笑了笑,說不上心頭是何感受。
“咕嚕”一聲肚子叫,打斷了她的神遊,于丹青抬手把頰邊散落的幾根青絲順到耳後,對著鏡中人說道,“小姑娘,我倆也算有緣,你放心,姐既然佔了你的坑,一定負責把這坑填好,絕不棄坑。”話落,跟它點了點頭,再次起身朝門邊挪去。
好不容易到門口了,于丹青又是一個哆嗦,驟然停步,擰眉扶著門框鄙視自己,往哪找吃的,這是啥鬼地方都不知道,還能知道吃的在哪兒?這裡沒人,可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沒人,小姑娘到底發生了啥事你都不知道,還敢出去亂竄,不是等著被人發現端倪,自找麻煩?
“摔傻了麼?”于丹青長吐一口氣,慢條斯理的挪回床上躺好,拉過滑膩膩的錦被蓋著,閉眼說道,“給你穿好住好,還能讓你在這餓死?這不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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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緩緩西斜,一大片巍峨雄偉的建築物在碎金色的餘暉映照下熠熠生輝,顯得越發富麗堂皇,高不可攀。
這是蒼靈大陸上最強大的帝國大永朝的心房之所在——帝京皇城。
此時,皇城昭文殿主院寬大奢華的書房裡,近衛莫瀾一身青衣,垂首站在桌前,雙手抱拳,對端坐在書桌後的楚雲逸道,“屬下到時,於二小姐正好醒來,她的言行十分怪異。”
“怎麼個怪異法?”楚雲逸看著手上的案卷,問得不甚在意。
莫瀾略微皺眉,清冷的聲線平靜陳述道,“一醒來,似乎極度震驚,接著驚恐尖叫,隨後放聲痛哭,之後轉為悲傷低泣。屬下見她哭了一個時辰也沒停下的跡象,便先回來稟報了。”
楚雲逸點頭,修長如玉的大手略略一揮。
莫瀾頷首,退了出去。
楚雲逸盯著案卷看了好半晌,緩緩抬起頭,眯眼看著正前方牆壁上一幅前朝名家的水墨畫,嘴裡喃喃品著,“怪異,震驚,尖叫,痛哭,低泣——”
少時,清俊無雙的容顏突然漾起一抹冷笑,刀鋒般的薄唇微微勾起,莫非她也懷著滿腹仇恨重生了?她的恨意,可有他深?
想到前世的自己,就像在看一個笑話。若非親身經歷,他絕不相信世上還有那等蠢笨之人。
他對張淑妃滿懷感激,一步步為其子楚雲哲籌謀爭奪,終是將那人推上至高無上的皇位。殊不知,楚雲哲登基之日,便是他入獄之時。而他,空有一身武藝,卻身軟如泥,動彈不得,任人拔掉舌頭,挑斷筋脈。
一紙明黃的聖旨送進天牢,新帝身邊的大太監趾高氣昂的宣讀了聖旨——先帝第三子楚雲逸勾結外邦,迫害重臣,殘殺皇子,毒害先帝,罪大惡極。明日午時,午門外行五馬分屍之刑。
爾後,大太監彎腰俯視著他,溫柔無比說道,“知道您為何像條無骨蚯蚓嗎?呵呵,奴才好心提點您一句,加冕國宴上,您的酒可是皇上親手所斟,這份殊榮,可是世間獨一份。皇上說了,請您不必擔憂妻兒,也別怕到了下面會孤單。三王妃雖為皇上生養了二公主和大皇子,她母子三人到底是跟您住同一屋簷下,理當下去陪您。另外,皇上還讓奴才務必向您轉達謝意,感謝您替他娶了於府二小姐,也感謝您將殺母仇人當作至親家人,這份兒情意,舉世罕有,皇上無以為報,只能請您一路走好。”
仿若五雷轟頂,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明德元年元月初二,午時,午門外刑場中央,他的頭和四肢分別被拴在五匹烈馬上,然後,他清晰的感受著自己的身體正朝五個方向被拉伸,拉伸,再拉伸……被拉到極致之時,他清晰的聽到了骨肉破碎之聲。
“呵呵。”楚雲逸輕笑,笑聲低沉醇厚,透著一絲兒冰冷涼薄。他放下手中卷冊,起身撫了撫袖擺,信步走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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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冷清的房間裡,于丹青雙眼緊閉,張大嘴打了個呵欠,頭朝床裡一偏,“困死了,先睡覺,養足精神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