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叢終於走到了盡頭,出現在孟焦眼前的,是高高的一望無際的野草。
一場強降水後,大地煥發出勃勃生機,就連綠草都長得更為茁壯了些,霧氣瀰漫,只有水聲,更加浩大澎湃了。
線索中斷,前方又是鋪滿落葉的路,孟焦恨不得生出千里眼順風耳,搜查方圓百里尋到弟弟,以熄滅自己心中灼烈刺痛的火。
怎麼辦?繼續往前走?
或者,左拐,右拐?
經過短暫的思索,孟焦決定繼續向著水聲前進,前進,偏西方向,那濃厚的水腥氣已經撲面而來,空氣中的溼氣越來越重。
孟焦已經顧不得那許多了,它身上已經被不知是露水還是雨水的各種液體打溼,毛髮被浸透,周身上下沒有一塊乾燥的地方。
對它而言,這都不算什麼,它只希望儘快尋到火箭,然後返回那片空地,靜靜等待母虎歸來。
撞大運式的搜尋效率極低,可孟焦就算想地毯式搜尋也無能為力,俗話說藏人容易找人難。
這茫茫林海,一望無際的參天大樹,翻滾瀰漫的霧靄,莫說藏下一隻幼虎,就是藏上十隻百隻,想找到也無異於海底撈針,難度何止一星半點兒。
別說它肉眼凡胎,就是調來兩架直升機,開著探照燈反覆搜尋,這大霧天氣高林茂草,也斷難找到。
一路前行,一路密草,眼睛都看花了,孟焦期盼著,能再看見那一線淡黃色的絨毛,讓它有跡可循,可是沒有。
長時間的高度精神集中耗費了大量精力,它覺得腦袋有些暈眩,眼前的樹幹,野草,花朵都彷彿纏繞在一起,模糊,融化成一灘辨不清楚形狀的色塊。
出現幻覺了,但孟焦渾然不知,它木訥的向前走,下意識的尋找,它幾乎忘記了自己要尋找什麼,只知道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丟失了,自己一定要找到它。
可這樣東西在哪裡?它不知道,它心裡憋著一股氣,已經顧不得思考了。
思維揉成一團漿糊,所謂的冷靜,沉著都被拋之腦後,它焦急啊,急的要流出眼淚,但它已經忘記了怎麼哭。
聲帶顫動,身體已經不受控制,腳步僵直,喉嚨裡陣陣喑啞的吼聲傳出,草葉震顫。
孟焦的瞳孔已經縮成了一顆黑點,失去焦點,它顧及不到掩藏行蹤。
理智喪失,搖擺在人與獸的邊緣,只要再放棄一絲意志,它便會徹底淪為嗜血餓虎,或是倒在偏僻角落,瞪著眼睛死去,或是成長為一頭駭人惡獸,稱王稱霸,死於無名。
沒人會知道它是人,只因它自己選擇放棄思考的權力。
霧氣更加濃郁了,沉澱在森林各處,似動非動,好似凝固成蒼白一頭不斷變幻的精怪,對這頭孤獨的,可憐的幼獸飽含惡意,肆意譏諷嘲笑。
行屍走肉般,孟焦咧開了嘴,滴滴涎水從口中流出,穿過稀疏的牙齒,漫過嘴唇,順著下巴上潔白的絨毛滴淌下去,它渾然不覺,漫無目的的,機械的前進。
葉爾秋河的轟鳴聲振聾發聵,籠罩河岸,它演奏這狂放樂章,整個河畔化為它的琴絃。
它曾經孕育的千百種野獸昆蟲,飛禽游魚,皆為聽眾,被迫接受它浩瀚無朋的演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