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同你說這事。我知你素來與她感情深厚,”話頭開啟了,顧老爺也就順暢得多了,“可是你這個丫頭,不能留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一般,震得半夏猛地抬起頭。她再顧不得什麼主僕之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上首二人,嘴唇咬得已發白了。
顧成卉深深吸了一口氣,強擠出個笑容道:“父親怎麼突然關心起我身邊的丫鬟來了?這話我不懂,忍冬並沒有犯什麼錯呀。”
她身旁的顧七,因為得了孫氏一個眼色,早回了自己位子上坐下了。如今只有顧成卉一個單伶伶地站在屋子正中央,不像是來請安,倒像是來受審——
“這事鬧得大了,自然便由我出面!”顧老爺眉頭鎖得緊緊的,“你們遇險那一日,是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褻衣,叫那幫亂黨看了去?”
顧成卉強忍著不回頭看顧七的衝動——這一個細節,她從來沒有同任何人說起過,顧老爺今日發難,必定是顧七與孫氏在背後搗鬼。
“父親若說的是她大義相救一事,那確實有的。”顧成卉面容冷冷的,“當時亂黨在外頭口口聲聲要抓顧家的小姐,我與七妹妹躲在一家餛飩鋪子裡,眼看躲不過去了,忍冬便脫了外衣給我,自己穿了馬甲出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顧老爺給打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自然清楚!這個叫忍冬的,雖然本意是為了救主,可畢竟名節已毀。穿著個褻衣,叫男子給看了——若還繼續留在你身邊,以後你的名聲怎麼辦?別人又會怎麼看你?還是趁早打發出去的好!”
他話音一落,孫氏柔柔的聲音就補了上來:“噯,到底是護主心切,我們也體念她這一份情。五丫頭別擔心,我定會給她備好一份賞賜,送她出府……”
顧成卉對著孫氏冷笑一聲。“這樣也好,出府了再叫忍冬也不合適,我為她更一個名兒。叫東郭吧!”
“放肆!”顧老爺惱羞成怒,噌地站起來,指著顧成卉怒喝道:“父母為你操心。你這是什麼態度?竟還含沙射影地罵我們是狼,你眼裡還有沒有長上!”
孫氏也是一面的痛心疾首。“五丫頭這麼說話。可是太不懂事了!叫你父親多傷心呢……”
“堂堂大家小姐,沒有半點溫柔敦厚之風,尖酸刻薄卻學了個全,彷如市井婦人!”顧老爺從來沒有被自己女兒這樣諷刺過,一把怒火燒得越發旺了:“不單是你那丫鬟必須送走,我看你也需要好好學學規矩,長點教訓了!”
顧成卉悶不吭聲地讓顧老爺罵了一會兒。待顧老爺怒氣漸漸消了一些之後,才抬頭道:“父親息怒。女兒所言有失莊重,我知錯了。可是忍冬若是真的走了,您有沒有想過外人要怎麼議論咱們家?只怕比我方才那一句要難聽得多呢!”
話雖然在理。可是被她一句話激得暴跳如雷的顧老爺哪裡聽得進去?
目光來回掃了兩圈,孫氏笑得十分誠摯:“五丫頭這話偏頗了。我們對她自是一片感激,所以才備好了賞賜,送她出府,不再為奴為婢……傳了出去。只會叫人誇我們顧家深情厚義,知恩圖報。”
“與她解釋這些個做什麼!”顧老爺不耐煩地瞥了一眼顧成卉,“你母親性子好,還給你解釋。若是換了第二個,早罰你家法了!”
顧成卉聽了。尚還有些愣愣的。慢慢地,她面上浮出了幾分難過,低著聲音道:“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倒也算對得起她。只是我……與她一向親厚,實在不捨她就這樣走了,還求父親、太太開恩……”
孫氏沒有理會她的後半句話,只笑道:“先前也不怪你著急,畢竟是個好的。只不過她因為護主毀了名節,實在不能留在你身邊了!”
寵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