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由嘖嘖地誇嘆了幾句。
顧成卉聽了,忽然心裡一動。她悄悄捏了捏荷包。果然除了一錠銀子之外,似乎裡頭還有幾張紙似的東西,一摩擦就發出極輕微的沙沙響聲。——作為見面禮的荷包,向來裝的都只有銀錠子的,莫非……她心臟忽然砰砰地跳了兩下,不知怎麼的,忽然又想起了許世嵐那溫熱的手指,在自己唇上一抹的觸感來。
她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好不容易挨完了一頓晚飯,老夫人正好要留下來與許夫人說話,顧成卉便忙推說累了,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客居的屋子裡。
一進屋,她就迫不及待地開啟了荷包,倒把忍冬給弄得楞了一下——姑娘雖然最近正缺錢著,可也不至於這樣急切……只見姑娘背對著她,就著桌上的燈去拿荷包裡的東西,不一會兒就站直了身子。忍冬忙道:“莫不是許夫人賞您的銀子沉甸甸的,您才這樣急著看……?”
剛說完,又覺得哪裡不對,不及細想,只聽顧成卉忽然“嗚”了一聲,轉過身來,一張小臉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扯著她袖子就道:“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竟連連跺了好幾下腳,顯是情緒極激動。
忍冬忙問道:“您這是怎麼了——”話頭就被顧成卉手裡一張高高舉起的紙給掐斷了。
只見那張暗黃色的紙上蓋了幾個紅印子,邊框當中一行大字至為顯眼:“準二兩平足色銀伍拾兩”。
一眼望見這行大字,忍冬只覺自己的心一下子都飛出了腔子去。聽自家姑娘用一種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悲壯的語氣說:“這樣的銀票,一共有四張!”
“二、二百!這、這……許夫人,她……姑,姑娘?”忍冬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麼多錢,竟然話都說不完整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來一句:“許、許夫人怎會給姑娘這許多錢?”
顧成卉看著手裡的銀票,幾乎想要攥了它們就逃跑。她只剩下了一絲理智,咬著牙道:“這哪裡是許夫人給我的!分明是那個魔頭!”
“魔頭——?”忍冬正是一臉茫然,剛要再問,就聽門口有個小丫頭報道:“顧五小姐,我家二小姐來瞧您來了。”
屋中二人趕緊閉了嘴,顧成卉急忙把銀票塞了回去,主僕倆收拾了一下激動的心情。這邊面部表情還沒有安排好呢。那邊許雲樊就邁步進了屋。見了主僕倆站在屋子正中,古古怪怪的樣子,不由奇道:“妹妹這是怎麼了?倒像是咬著後槽牙似的!”
顧成卉忙鬆開了自己的後槽牙——走上兩步笑著問道:“姐姐總算有空單獨來看我了?”
“就你長了一張利嘴,會擠兌人不成?”許雲樊恨恨地掐了她胳膊一把,力道不小,顧成卉忙哎哎地喚疼,求饒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雖然明知道她們在鬧著玩兒,但忍冬瞧了瞧自家姑娘的那條胳膊,還是不由一陣心疼,忙笑道:“我去泡茶來!”便匆匆地出了門。
等她出了門,許雲樊就坐了下來,一會兒望望顧成卉,一會兒望望屋裡擺設,支支吾吾,東拉西扯了半天。顧成卉對她的來意心知肚明,也不捅破了。一手支頤,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在這樣的目光下,許雲樊沒有挨多久,就繳械投降道:“——妹妹今日為什麼盡來磋摩我?以你這樣千伶百俐的人,定是早知道了我為何而來的!”她一張俏麗小臉上又是羞又是惱,早漲得紅了。
顧成卉伸手颳了一下她的臉蛋,笑道:“噯喲——姐姐這話可不對,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眼見許雲樊眼睛一瞪。又要上來掐她,忙道:“我自然知道的!咱們姐兒倆好好說會兒話——”
待笑鬧夠了,忍冬也正好奉了茶來。顧成卉用了一口茶,正色問道:“要說親近。只怕你二哥與我大哥也不差。怎麼不去問他,倒要來問我?”
許雲樊皺起眉頭來。“多一個人打聽,總能多知道一些……更何況,其實我二哥——並不贊成這門婚事。”她說到這,臉上又浮起一些隱隱的紅,不過這一次迅速消掉了。
“這話是怎麼說?”這可真是出乎顧成卉的意料了——就許世嵐的那個輕佻樣子,竟然還看不上自家穩重大哥?
“唉……”許雲樊嘆了口氣。“他說,他隱隱聽過一些不大好的風聲,是說顧公子他——曾經迷戀過一個女子。我也不知道是誰,只是聽我二哥的話音,似乎是什麼不正經的人……因此今日來,我是想來問問你這一件事。若顧公子心還在那人身上,我——自會去求了母親改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