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幕的降臨,遠方皇旗軍駐紮下來的地方,看起來成為了一片比夜晚更濃重的黑暗。
城頭上駐守計程車兵們,下意識的喘息聲都變得更重了——雖然皇旗軍是疲憊之師,但是無論是從質量還是數量上來看,都遠遠地超過了禁衛軍守城的這麼一點人馬。甚至有士兵已經在私底下議論這是雞蛋撞石頭——唯一的勝機,便是在皇旗軍沒有休整之前,疲累不堪的時候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但不管怎麼說,不安的、倉皇的氣息都已經在人群間瀰漫開來了。
無論是負隅頑抗,還是棄械投降——今夜,都將是決定他們命運的時候了。
“咦——那是什麼?”不知道是誰,忽然輕聲叫了一聲。
所有人,包括坐鎮在後方的千戶,都抬頭朝不遠處望去。
黑暗的夜裡,視野並不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皇旗軍軍營的方向,朝天豎起了一根長長直直的黑影,直刺天空。
“……那是什麼東西啊?”錢雄猶豫著問了一句副官。“好像……是根棍子?”
他今兒下午見機得快,剛聽見自己被包圍了,就即刻後退,以扔下了幾百條性命的代價殺回了城裡。想到下午那一次迅速的接觸戰,他不禁有點後怕地道:“話說回來……皇旗軍現在是由誰指揮的呢?”
不論是誰,能佈下那樣陣勢和詭計的人,絕不會隨便立起一根棍子好玩。
錢雄有心想吩咐全軍警戒,可是他的目光掃了一眼城頭上計程車兵。到了嘴邊的話又都吞了回去。禁衛軍現在可禁不起嚇了——面對素來英名赫赫、人數又是己方數倍的皇旗軍,士兵們早已成了驚弓之鳥。
就連他自己。一顆心也早就沉到了谷底——明明應該在西北按兵不動的皇旗軍,為什麼突然倒戈,跟著皇太子回來了?軍中的那些將領,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再心慌意亂,都決不能表現給士兵們瞧。錢雄清了清喉嚨。高聲道:“兒郎們——!你們聽我說!皇太子殿下早於幾日以前就在西北遇害了,如今要殺進京城,咱們食君之祿,報君之仇,怎麼能讓這些禍國亂黨踏進城門一步?”
錢雄繼續道:“……他們人多,可咱們也有咱們的優勢!賊子們走得急,可是忘了——他們一家老小可都還在城裡呢!我們正派出人手去抓他們的父母妻兒,到時放在城頭上做擋箭牌。倒要看看誰能下殺手……”皇旗軍的中低階軍官們,的確大多都在城東聚集而住的——當初這樣安排,也不能說是沒有防止軍隊暴亂的心思在裡頭,如今果然被皇后派利用上了。
聽了這話,倉皇不安計程車兵們面上好像才鎮定了一些。
只是一番戰前鼓動還沒說完呢,副官輕輕“哎?”的一聲,卻轉移了錢雄的注意力。
只見不遠處那根奇怪的長木棍上,有一團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黑影。正在迅速沿杆而上。
“那不會是人罷?”錢雄只聽有士兵在輕聲地交頭接耳。
那正是一個人。
沈晏安站在凜冽的夜風中,抬頭仰望那個不斷向上攀爬計程車兵。他一頭黑髮被風吹捲起來,寬大的披風鼓盪著。發出了獵獵聲響。雖然他只是靜默著沒有說話,可週圍的人卻都小心翼翼地壓住了呼吸。
過了一炷香時候,幾乎要融化在黑暗裡的人影,才逐漸朝地面爬下來。
在離地面還有一丈距離時,那小個頭兒計程車兵鬆手往下一跳,從地上站了起來。向沈晏安行禮道:“將軍,如今城裡北門的燈火最多最亮,其餘三門則不分伯仲。值得留意的是,我方才瞧見從其餘三門的方向,各有一隊燈火朝東區八丘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