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羽親衛們沿著山間石階緩緩下降,一路上她們警惕著每一個裂口與巖穴,亮銀色的輕便胸甲讓她們看起來英氣十足。
莫拉娜走在隊伍的前列,優雅的女式半身甲套在她嬌柔的身軀上,年近三十的她有著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和身為軍人的英氣,金色的長髮盤卷在腦後,耳畔垂下打卷的髮鬢,梳理整齊的劉海恰好夠到細長的眉毛。
她的副官在身後僅僅幾步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這位女伯爵心無旁騖地小步前進。
所有的亮羽親衛們有著相同的凡間經歷,她們親眼看到自己的故鄉、好友與親人們被獸化人以各種邪惡的手段蹂躪屠戮。
在鮮血塗身之時,她們向上天發出最後的怒吼,祈求強大的神靈能給她們一個機會,再次直面獸化人,手刃仇敵。
為此她們可以付出自己的肉體、靈魂乃至一切。
這誓言乃是從心而起,那代價亦是她們情願付出的,而從那一刻開始,深仇血恨便成為了她們存在的砥石,而莫拉娜正是其中最堅韌的一枚。
但即使如此,在看到喙嶺現在的樣子之後,莫拉娜的心裡也開始動搖起來。
這道防線只是一具空殼,覆甲之下全無一物,僅僅剩下朽敗的堡壘和孱弱的武裝,那個曾經堅不可摧的防線早已消失了——她曾經和自己的戰友一起在此駐防,度過了無數時光。
然而,鷹身女妖王國單薄的國力並不足以長期支援這樣的防線,獸化人的騷擾逐漸變成一種可以被接受的行為時,王室和貴族們就不願意再繼續往這裡增加士兵,結果就是每一次輪換都會極大的削減喙嶺的防守力量,這行為來源於某種無知的自信和愚昧。
這樣做到底有什麼風險?
恐怕只有女王本人才清楚了。
每一位服役結束的戰士都會向她講述喙嶺正在發生,或者已經發生的變化。
有一位巡邏兵明白無誤的告訴她,歐克是一種和獸化人完全不同的生物,更加的野蠻,也更加的強大,但千萬不可被其蠻荒的外表所欺騙,它們擁有的戰爭機器更甚於人類,所謂的天險在它們眼中不過只是腳邊的頑石,費不了太多力氣。
而大部分老兵都贊成這樣的觀點,據她們描述,歐克曾經在獸化人曾經的聖牆處,與那些墮落的野獸發生過一場激戰,那場戰役甚至成了許多人擺脫不了的夢魘,成千上萬的獸化人漂浮在汪洋的血海之中,甚至還出現了某種巨大的邪物,但它也被歐克毀滅了。
莫拉娜自己也近距離觀察過這種生物,只能說它們混亂,粗魯,甚至愚蠢,但毫無疑問皆是兇悍的戰爭機器。
而關鍵的是,作為一名指揮者,她驚訝的發現,這種生物,作戰時不需要補給,也不強調士氣和紀律,沒有複製的社會結構,沒有完整的生產鏈,這也就意味著整個歐克生態是完全圍繞著戰爭的,而且不會因此出現任何社會層面的問題。
這是最令她感到恐懼的事情,她深知戰爭的本質就是生產力量比拼的本質,但是你沒有辦法去和一個不需要顧及所謂“民生”,整個種族完完全全,一草一木都是為了戰爭而準備的社會去對抗。
不對等且幾乎沒有勝利可能的戰爭,這是她對於和歐克開戰的態度。
因此,她的心裡很有些負罪感。
女王將如此重任交給了她,她卻只能給出無法勝利,只能期待對方不要主動進攻的結論。
作為一個軍人,這是失職的,因為期待敵人不要進攻,就像牲口期待不要進屠宰場一樣,軍人需要做的是,就是準備好所有可能發生的方案,並且制定出勝利的戰略。
關鍵在於,她確實沒有任何的思路,能夠在歐克發起戰爭前,遏制住對方。
甚至連歐克都把寨子扎到喙嶺的範圍內,她也得思量再三,才做出反擊的決定。
但與此同時,另一種思緒也悄悄的出現,像一條毒蟲般爬行在腦海。
這細微的想法是如此不敬,讓她感到萬分恐懼。
女王和大臣們真的知道她們要面對的是什麼嗎?她們是否有考慮過與歐克達成某種和平協議?
每當這個念頭浮現的下一刻,名為絕對服從與忠誠的誡條就會迅速控制她的思緒,彷彿巨浪洗去海岸上的碎石。
但莫拉娜的內心仍未安寧,這讓她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