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拒絕,虞氏族、祖母、包括她自己,就成了浪得虛名。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名高妒起,寵極謗生,韶懿郡主千好萬好,又如何抵得了,眼見為實呢?
還真是好算計!
士族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虞幼窈輕彎了一下唇角,眼底透出一縷幽涼。
這時,春曉已經領著張氏上前。
張氏抖著身子,方才她只想著把事情鬧得越大,韶懿郡主礙於“善名”,就一定會幫她,可這會兒,到了郡主跟前,便是隔著紗簾,也能瞧見裡頭,影影綽綽的人影,高高在上地端坐著,倨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威儀,壓得她自慚形穢,無地自容,打心眼裡覺得惶恐害怕,頓時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哆嗦著嘴:“民婦見、見過韶懿郡、郡主,郡、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虞幼窈淡聲道:“我聽你方才喊冤,似乎和幽軍有些牽連?”
張氏連忙答道:“民婦先頭的男人參了軍,早些年就戰死了,民婦是活不下去,這才改嫁了……”
虞幼窈打斷她的話,唏噓道:“先夫為國捐軀,全了家國大義,卻是苦了你一個婦道人家,也是可憐,”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就問:“我記得,大周朝律令有明文規定,凡戰死者,據其功大小,給予其家人恩賞,撫卹,朝廷的撫卹,沒有發放到你手中?”
張氏腦子有些發懵,下意識道:“先夫跟著周厲王打仗,立了不少功勞,按照規定是要發放五十七兩撫卹金,當時只發了五兩銀子,欠下的五十二兩,說是等戰事過了,再行補發,只是後來……”
站在二樓包廂裡的韓六公子一聽這話,就覺得有些不對,不由皺了眉。
虞幼窈愣了一下,半晌才問:“你先夫是什麼時候戰死的?”
張氏下意識回答:“七前年秋末……”
“難怪了,”虞幼窈輕嘆一聲:“秋末那一場戰事過後不久,狄人就大肆進犯北境,並且以拖延戰術,險些拖垮了,因士紳不思輔戰,意圖卷物私逃,而導致物資缺乏,糧晌不足的幽軍,以致於北境傷亡慘重,戰事連連失利。”
提及這樁,難免就要提一提周厲王之死。
韓六公子終於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韶懿郡主這是要禍水東引。
張氏因何改嫁?
追根究底是日子過不下去。
為什麼日子過不下去?
果然!
虞幼窈話鋒一轉,就道:“為了逃脫罪責,北境士紳互相勾結,給周厲王扣了一頂謀逆的罪名,隨後周厲王一家慘死,唯有重傷在戰場上的世子得以逃脫,自此之後,長興侯執掌幽軍,原幽軍的一些名冊,賬簿,也都因為各種原因損壞、遺失,卻是苦了你們這些烈士家屬,本該屬於你們的撫卹,本該受幽軍的照拂,最終也是不了了之,若非如此,何至於日子過不下去呢?”
包廂裡的韓六公子,臉色頓時鐵青。
真是好一招禍水東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