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袁甲才剛走,被驚動了的慕家的下人們也紛紛趕了過來,門外的說話聲越來越近,慕流雲依舊縮在花架那裡,腦袋木木的,一時之間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那些小廝就要來到屋門口的時候,忽然之間,喧鬧的聲音又靜了下去,然後又烏泱烏泱地走遠,這時候房門又被推開,袁牧從門外大步邁進來。
袁牧推開慕流雲的房門時,藉著門口照進屋的月光依稀看到了床邊的兩支箭,他的眉頭瞬時便擰成了一團疙瘩,等他再迅速打量過屋子裡面的情形,便看到了慕流雲。
慕流雲意識到來的人是袁牧,但是她在那裡站著好像已經渾身上下都僵住了,不知道該讓自己怎麼樣重新動一動,於是只能那樣好像石像一般,手裡攥著瓷片,保持著方才的姿勢。
袁牧朝她走過去,伸手捏住那瓷片的一端,另一隻手輕輕的撫著慕流雲披散著的長髮,用自己生平最輕柔的聲調,對她說:“沒事了,我在這裡,不要怕。”
慕流雲的手指抖了抖,終於緩緩鬆開了那塊瓷片,她方才因為心裡驚懼,手攥得太緊,手掌心和手指都被瓷片割出了傷口,這會兒也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只是不住打哆嗦。
袁牧觸到她指尖冰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冰涼之外還多了溼意,嘆了一口氣,長臂輕攬,將慕流雲拉到自己身前,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上。
“沒事了……沒事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一邊撫摸著慕流雲的後腦勺,一邊輕輕地這樣對她說,希望她能夠不再緊繃,放鬆下來。
慕流雲的耳邊充斥著袁牧的輕聲安慰,感覺著他身體傳來的溫度,漸漸地終於有了一種從冰塊當中被融化出來的感覺,原本堵塞在鼻子裡面又酸又澀的複雜情緒也噴薄而出,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膽子非常大的人,畢竟別說是女子,便是男子又如何?有幾個能夠在各種各樣猙獰可怖的屍首面前保持著冷靜從容?更別說還要動手去剖屍驗屍了。
別人聽到個鬼怪的傳說,嚇得臉也變了色,夜裡嚇得燈燭也不敢熄滅,她卻只是聽了一笑,該幹嘛幹嘛,哪怕是讓她夜裡獨自一人橫穿亂墳崗都不會做半個噩夢。
她以為自己很勇敢了,簡直已經勇敢到家了,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會這麼驚恐。
原來過去那些旁人聞之色變,自己卻半點都不害怕的,不過是一些根本不可能傷到任何人的死物,那些東西不管被渲染地多麼可怕,都不會真的傷人分毫。
而今天晚上遇到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可以殺死另一個活人的,活人。
這世間最恐怖的從來都不是已經死掉的,而是活著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