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朱溫下令:逮捕李唐賓妻兒老小,收入大獄,嚴加審訊。
朱溫所作的一切,都是努力向朱珍證明:我不僅相信你不反,並且相信你相信我相信你不反……
朱珍被感動了。他相信與朱溫的革命情誼是牢不可破的,是經得住任何考驗的。
他幼稚了。
“信任你”與“弄死你”並不矛盾。
大唐龍紀元年(889)七月,秋高氣爽,朱溫率領大隊人馬按照原計劃前往蕭縣前線視察工作。
朱珍出城三十里迎接。儀仗隊軍容齊整,盔明甲亮,淨水潑街,黃土墊道。
朱珍滿心歡喜地迎接大領導視察,期盼看到朱溫豐收般喜悅的笑臉。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張肅殺的臉,讓他感受到了秋風掃落葉的寒意。
“為何要殺李唐賓?”朱溫怒髮衝冠,厲聲呵斥。
朱珍的舌頭像是被人刷了強力膠,牢牢地貼在上牙膛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也沒有辯解的機會,兩旁邊早已閃出虎背熊腰的衛士,將他繩捆索綁。
沒有強詞奪理地辯解,也沒有哭天抹淚地哀求,朱珍在驚駭錯愕之餘,只發出一聲嘆息,
“哎——”
先前,朱珍去山東一帶募兵時,他的偏將張仁遇以戰局變化多端為由,想申請先斬後奏的特權。那時,朱珍冰冷地問了一句,“怎麼,一個偏將也想專殺?”隨即將張仁遇斬首示眾,以整頓軍紀。
人家張仁遇只是申請一個專殺之名,你朱珍就將人家誅殺,現在你已然有了專殺之實,還奢望得到寬恕嗎?
朱珍明白,自己今日必死無疑。算啦,勇敢一些,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樣,帶著最後的尊嚴,慨然面對吧。
中軍帳裡,朱溫餘怒未消,怒氣衝衝地宣佈了朱珍的罪狀——擅殺大將。隨後宣佈了處理意見——斬首。
霍存等幾十位將領齊刷刷跪倒,替朱珍求情。
這個說就唸朱珍追隨主公多年,又立有無數戰功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那個說,大敵未滅,先斬主將,于軍不利,望主公三思……
朱溫暴跳如雷,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案,大聲吼道:“他殺李唐賓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求情!”順手抄起所坐的小馬紮,用力擲向諸將(太祖大怒,舉胡床擲之)。
最後,朱溫還是念在舊情,改斬為縊,給朱珍留了個全屍。
朱珍伏法後,朱溫提拔另一位嫡系幹部龐師古為徐州前敵總指揮,接替朱珍的位置。
李唐賓、朱珍的相繼死亡,為汴軍頭上籠罩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陰雲之下,汴軍奉命對徐州展開新一輪攻勢,朱溫親臨城下督戰。
無聲細雨慷慨而執著,綿延不斷。連日的秋雨成了徐州城最堅固的防線,迫使朱溫不得不含恨退兵。
徐州,又是一塊兒到了嘴邊而吞嚥不得的肥肉。
蕭縣擅殺帶來的徐州陰雲,宣告著朱溫VIP會員的終結,從此開始,朱溫的運氣陡轉急下,黴運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