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不是!”邰志斌一個勁兒搖頭否定,“除非她沒長心,否則不可能!為什麼大冷天帶著孩子跑去那麼一個偏僻危險的地方?為什麼孩子要吃棉花糖她就一定要去買?為什麼不能抱著孩子去附近賣棉花糖的地方買?”
“孩子母親一定也很懊悔,她的痛苦比你更甚,她一輩子都會深陷在對孩子的自責愧疚之中,如果你還這樣怨她恨她,對她不是更殘忍了嗎?”吉時對巫百靈是又恨又憐,但他知道,憎恨只會毀掉這對兒夫妻,只有理解和憐憫才能讓他們各自安好,彼此依偎療傷。
邰志斌還是猛搖頭,“這種話你不必說了,太多人跟我說過太多遍了。道理我都懂,但是你們不懂,你們不懂,我跟巫百靈生活了五年,只有我最瞭解她,她這個人,很陰暗,她,她是個變態!”
吉時蹙眉,一個男人,這樣詆譭自己的妻子,哪怕是因為他受到了刺激,也無法讓人理解同情。
“你能舉例說明嗎?她哪裡陰暗變態?”吉時冷冷地問。
“我,”邰志斌語塞,用力撓頭,苦思冥想了半分鐘,“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一種感覺。”
“你妻子,她平時對孩子怎麼樣?”
邰志斌嘆了口氣說:“唉,這個問題民警也問過我,我必須實話實說,平時,至少我在的時候,她對兒子都是非常好的,甚至可以說是溺愛。我家的鄰居們也都這麼說。我兒子也從來沒跟我告過她的狀,說她對他不好。”
“如果是這樣,邰先生,你有沒有反思過自己,是不是你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所以……”
“不,絕對不是!”邰志斌突然高聲宣告,“我當然也反思過自己,我也想說服自己,是我想過了,是我太陰暗,可是我就是無法說服自己!”
“邰先生,你們夫妻應該一起去心理諮詢,你的這種狀態是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吉時的語氣又軟下來,他告訴自己,邰志斌是不幸的,是病態的。
邰志斌煩躁地擺手,“你先聽我說,我不是憑空胡思亂想的,我有依據。我雖然說不上來巫百靈哪裡變態,但是在兒子出事前的一個月裡,短短一個月裡,她曾經跟我說過三次非常可疑可怕的話。”
“什麼話?”吉時提不起興趣。
“第一次,她問我還愛不愛她。我當然說愛。緊接著她又說,我愛她是因為她是我兒子的媽,問我如果沒有兒子,我還會不會愛她。我說她這個假設不成立啊,她又不能把兒子再塞回肚子裡。”說到這,邰志斌恨得咬牙切齒。
“她怎麼說?”吉時還是覺得這說明不了什麼,女人嘛,沒事兒就喜歡問這種問題,做各種不可能的假設。
“她假裝開玩笑似的說,她可以把兒子再塞回去。還是問我,如果沒有兒子,我會不會拋棄她。我當然說不會啦。當時她很滿意的樣子。”
吉時想說,什麼叫假裝開玩笑似的,那就是開玩笑啊。
邰志斌懊悔地用拳頭砸自己的額頭,“如果我當時沒有那麼說,如果我說兒子不在了,我就會拋棄她,說不定她就不會害死兒子啦。”
吉時無奈搖頭,邰志斌真的得去看心理諮詢師了,兒子的死讓他憎恨妻子的同時也憎恨自己,他把憎恨當成了悲傷的替代品,似乎這能讓他好過一些。
“第二次,”邰志斌很快又從懊悔中出來,繼續說正題,“她跟我說想要生個女兒。我說我不想要二胎,壓力太大了。她又跟我說了很多女兒比兒子好的話,說如果只能有一個孩子,她寧願要個女兒,要是康康是個女孩就好了。”
吉時都有點哭笑不得了,這不就是夫妻間最普通不過的對話嘛,怎麼邰志斌會想的那麼歪?
“第三次,她問我,如果她犯了很大的錯,我會不會原諒她。我說那得看有多大。她說讓我自己想,想她能夠犯的最大的錯誤。”邰志斌說完,痛苦地抱頭,小聲嘟囔,“她早就有計劃了,她在試探我。”
吉時趕忙給激動的邰志斌又倒上一杯水,輕拍他的肩膀,安慰說:“邰先生,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我必須告訴你實話,我認為是你想多了。”
邰志斌突然抬頭,緊緊攥著拳頭,怒視著吉時。
吉時嚇得往後縮了縮,更加覺得這個男人是病態的,他琢磨著還能做什麼去幫助他。邰志斌要真的無法自控打了他,他要不要報警。
邰志斌的拳頭高高舉起,重重落下,砸在了他帶來的紙箱上,“吉老師,我就知道,我說的這些你不會信,所以我帶來了證物!就是這個!”
吉時在邰志斌的示意下開啟了紙箱,裡面滿滿當當的全是色彩鮮豔的幼兒繪本故事書,全都是薄冊子,大略估計得有個二百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