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藝美搖頭,“那麼多人在場,我爸怎麼求救?只不過,他在唸遺囑的時候,總是在唸到關鍵的地方就咳嗽,因為咳嗽停頓,停頓的時候,他總是仰著頭,目光望向攝像頭上方。”
易文翰想象著當時的畫面,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躺在病床上,面前是攝像機,一邊是兩名律師,一邊是二婚嬌妻和關係緊張的女兒,房間裡死氣沉沉,老人氣若游絲,念著念著就咳嗽,一停頓就看攝像頭上方。著實詭異。
“攝像頭上方有什麼嗎?”易文翰問。
馮藝美說:“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有,他一直那麼看,我才覺得奇怪啊。”
“也許,也許他只是仰頭調整呼吸,並沒有看什麼。”
“你如果看到遺囑錄影就不會這麼說了。”
“好吧,那你說他念到關鍵地方咳嗽,什麼關鍵的地方?”
“我爸劇烈咳嗽停頓了三次,一次是念到分給我的那棟房子的地址,一次是念到那個女人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一次是最後宣告立這份遺囑是出自自我真實意願,並非受到脅迫。”馮藝美挑眉,意思是:這麼明顯了,你還能說是湊巧?
易文翰還真的認為就是湊巧,但他不想直接否定,又問:“然後呢?”
“然後錄影結束,我生氣想走。我爸叫住我,讓我接受事實,我衝他大喊,為什麼要騙我,他罵我是不孝女,回來就是為了遺產。當時我很激動,大家都來拉住我,我看到我爸對我做了一口型……”
“救我。”易文翰代替馮藝美說。
馮藝美重重點頭。
“然而除了你,沒人看到他做了這個口型,對吧?”易文翰又問。
馮藝美無奈點頭,“再加上這一次,我堅信這不是我的妄想,這是真的!”
易文翰又打量馮藝美,她渾身上下都是地攤貨,袖口開線,背的皮包好幾處都開裂了,頭髮沒做過,素面朝天。她過得很窘迫,找不到工作,創業失敗,這種情況下更是找不到男朋友,她已經35歲了,如果沒有馮勝利的遺產,她還有什麼?
馮藝美想要遺產,但是潛意識裡知道父親不會給她太多,於是舊病復發,認為父親被二婚的年輕妻子給脅迫了;最初,她自己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舊病復發,去找馬醫生開藥,但是也許她根本沒吃;遺囑的事讓她徹底崩潰,又一次犯病,妄想馮勝利被脅迫控制,向她求救。
馮藝美的病因就在於,她想要馮勝利的遺產,再怎麼也得公平分配,哪怕是三個繼承人一人三分之一呢。
“易警官,你不信我,對吧?”馮藝美此時已經徹底平靜下來,“餘威也不信我。”
“你跟餘威還有聯絡?”易文翰驚喜,他替馮藝美驚喜。
馮藝美點頭,笑容裡有幾絲甜蜜幾絲苦澀,“我也是出院才知道,他一直跟馬醫生保持聯絡,詢問我的病情。我出院那天,是他來接我的。我們,我們現在是朋友。他說,如果有一天,他能說服他父母,就跟我結婚。”
易文翰對餘威簡直要頂禮膜拜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愛吧?
“所以你更加不要在這個時候把他往外推啊!”易文翰是真的替馮藝美著急,這麼好的男人她要是錯過了,還會有第二個嗎?
“這些事我實在是不知道跟誰說,我跟馬醫生說了,他認為我舊病復發,我跟餘威說了,他讓我接受現實,我跟你說,你也不信我。”馮藝美自嘲地苦笑,“可你們有沒有站在我爸的角度去想想,如果他真的被脅迫了呢?我可以不要遺產,那棟老破小我也可以不要,可我爸可能沒剩多少時間了,難道就任憑他生命最後的日子被那個女人控制脅迫?”
這話猶如當頭棒喝,易文翰真的從未站在馮勝利的角度去想過。萬一馮藝美不是舊病復發呢?萬一這個時日無多的有錢老人真的娶了一個覬覦他遺產的蛇蠍女人呢?
不管是出於為馮藝美好,還是為馮勝利好的出發點,易文翰都得跑這一趟。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於馮家父女,卻可能是救命的大事兒。
“走,咱們這就去醫院。”易文翰當即決定,今晚,他就給馮藝美一個結果。要麼是讓馮藝美認清現實,繼續積極治療,要麼是戳穿蛇蠍女人的脅迫陰謀,解救一個時日無多的老人,推翻之前的無效遺囑。
馮藝美驚喜,馬上起身給易文翰鞠躬,“謝謝,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