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寒冷黑夜裡,正常作息的人們早早進入了夢鄉,一棟棟黑漆漆的單元樓承載著無數個平凡而鮮活的生命,他們是這個陽間世界最重要的組成元素,也是滾滾長河中微不足道的滄海一粟。
年邁的老人已經很多年認不得自己的親人朋友以及每天打照面的鄰居們,但是大傢伙都認識他。
幾年前,王雄安還能下樓走兩圈,鍛鍊鍛鍊身體,和左鄰右舍的老人們話話家常,幫小女兒一家做點力所能及的家務活。
他也忘了什麼時候起,全身的零件就開始不聽使喚,大腦遲鈍的像一臺生鏽的機器,周圍的事物逐漸模糊,聲音彷彿被什麼阻隔,老人不知所措的面對這一切讓他惶恐不安的改變,然而他知道,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變。
四道身影穿透一道道有形的阻隔,掐著時間來到了老人床邊,居中站著的高大身影一襲白色長袍,面容冷毅俊美,一頭濃密亮澤的偏分短髮,襯托著下巴的弧度恰到好處。
左側靠近床頭的位置,身材體型相近的兩道身影,穿著一黑一白的相同樣式的長褂,中間繫著符紋腰帶,腰帶右側掛著一塊泛著綠光的令牌;床尾一位,戴著黑紅相間的緞面小瓜帽,穿著黑底暗花的斜扣馬甲,闊腿棉布褲,厚底暗花布鞋,和過去的老財主打扮有七分相似。
房間裡充斥著老人行將就木的腐朽氣息,器官組織,細胞皮肉無不散發著衰敗瀕死的味道。
“侯爺,時間到了。”黑白身影正是這片區域的引魂者,過去人們稱為黑白無常,現在陰司的叫法是~黑白鬼官。
侯三生向前靠攏了一步,看著這位即將在睡夢中斷氣的老人,平靜的目光裡多了一絲期許,這是位有福報的老人,算得上福壽雙全的喜喪,想必跟隨他一生的這口天地元氣也會相應的渾厚充沛。
他已經記不清幹過多少次被他稱為“積陰福”的事情了,換言而之,他見過無數次生命將死之際的瞬間,在他眼裡,人類的死亡就跟日出日落一樣惺忪平常。
伴隨著幾聲“咔咔”聲,老人喉管裡像似被一口痰卡住,下頜骨張的老大,顯然已經沒了進氣,侯三生俯下身子,將那口不同於其他氣息的天地元氣吸入了自己的神魂,在這靈氣匱乏的都市裡,也只能依靠這個方法來幫助神魂的修煉了。
三點五十分,享年89歲的老人王雄安嚥下了最後一口氣,魂魄就像浮出水面的一層輕薄白霧,離開了那潭死水的束縛,世界彷彿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王雄安。”
“王雄安。”黑白鬼官的聲音像兩劑滲入白霧的湯藥,懵懵懂懂的老人魂魄坐起來,應了一聲。
土財主打扮的老人正是老謝頭,平日裡王雄安年近60歲的小女兒王娟沒少去土地廟燒香供奉,給老父親祈福,給兒女祈福,給孫子祈福,那是一名善良的普通婦女,勤勞本分,也很熱心快腸。
老謝頭頂著一方土地的頭銜,福澤鄉里,庇護百姓,理應過來給這戶善良的人家做點什麼。
“侯爺,我送他一程。”對於一隻新鬼來說,有神職在身的土地爺相送無疑是增添了不少保障,有一些孱弱的魂魄,未到陰司在半路上就魂飛魄散的也會時常發生。
黑白鬼官只管牽魂引路,途中若是被一些景象嚇到,大風颳到,異常的聲波驚到都有可能,比如大黑狗的犬吠,小孩的童子尿,還有一些邪祟魔物靠吞噬魂魄來強大自身,最可怕的是心術不正,又會道法邪術的人類,他們會把魂魄煉化或者用密咒拘禁起來為自己所用,普通鬼官見到這類人也要避而遠之。
侯三生應了一聲“好”,和兩位鬼官打聲招呼就直接從視窗飛出,以他神魂現在的能量,穿過生人的身體,可能會傷到他們的魂魄並影響他們的磁場。
一道泛著金光的白影像劃破空氣的一股勁風,回到了咖啡店的隔間裡,前後不到三分鐘,盤腿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依然穿著羊絨衫,毛呢西褲,他站起身,拍了拍了褲子兩側的褶皺,走出了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