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溫黎看一眼箬先生,二人交換個眼神,這才開口道:“華初十一年八音會上,姊姊曾奉南林先掌門之命,與南家的大公子定下婚約——這件事,姊姊可還記得吧?”
聽得此言,清卿感到喉頭一苦,彷彿一口鮮血就要湧上來。
“臣下,不知此事。”
“姊姊當年專心比試,自然知道得不甚清楚。但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婚約,是南掌門親自為你二人定下的,自然反悔不得。更何況,南掌門曾命手下向全江湖大小門派分發請柬,便是等著南林與東山重修舊好之時,讓江湖上下,都能喝上一杯喜酒。此事之隆重盛大,聞所未聞,姊姊豈能半點不知?”
“啟稟掌門……當初我令狐前輩,也並未應允。”
“哼,如若不是你令狐族人與四器不睦,惹得江湖上下紛紛不悅,又豈會鬧出後面的亂子,害得聯姻不成?”溫黎忍不住瞪了清卿一眼,逼得清卿低下頭去,“按理說,東山一族害得南林、西湖的先掌門接連喪命,又在北漠燒燬了楊主人多年心血之下的百音琴,本該千刀萬剮,一個不留。而姊姊之所以還能待在本掌門身邊的緣故,自己清楚吧?”
清卿不說話,只是雙眼直直地看著地面。
見清卿此狀,溫黎眯起眼,寬和地笑了:“正所謂“人命天註定”,既然姊姊和南公子如今都歸降西湖,成了本掌門和箬先生的左膀右臂,那這其中緣分,自然不言而喻。之後便讓天客居擇一吉日,遂了南掌門的遺願,讓姊姊和南將軍成婚了吧。”
清卿一下子抬起頭,滿臉的不可置信。溫黎拿著沈將軍的女兒做要挾,當著眾人的面將清卿日日羞辱折磨,也就罷了——怎麼如今卻能想起南掌門先前私自定下的婚約來?清卿只覺得忍無可忍,眼淚奪眶而出:
“掌門,如今的林清和南將軍,各自忘了過去,早已不是當初的兩個人了……”
“怎麼,你們二人什麼都記不得,就能當南掌門在世時的遺願不存在不成?”眼看著溫黎還要說什麼,箬冬靜坐一旁,忽然發了話:
“掌門,到此為止吧。”
溫掌門聽罷,極不情願地住了口,扔給清卿一個咬牙切齒的神色。
隨即箬冬轉頭看向清卿,語氣中絲毫沒有可以置疑的餘地:“你是自己謝恩,還是我找兩個弟子來,把你按倒了叩首?”
清卿緩緩撲倒在地上,口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臣下,謝掌門恩典。”
離開那帳子的時候,令狐清卿只覺得自己渾身都沒了力氣,自己究竟是自己走出去的,還是被人拖出去的,一點也沒有記憶。只是自己已然沒有回到宴飲中大帳的心情,便一個人在茫茫大漠中,一步步走著,不知方向,卻也不停。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跟在箬先生身後。
先生寬大的背影被籠罩在黑袍之下,此時此刻,倒像是成了沙漠中的指引,帶著清卿一步步走在黃沙之中。
二人走了許久,直到遠離紮營之處,身週一點嘈雜的人跡都聽不見時,箬先生才突然回過頭,向清卿問道:
“你怎麼寧可去求即墨家的,也不來求我?”
一時半刻,清卿還沒反應過來此話的含義。突然一驚,卻只是默默地道:“連弟子在袖子裡藏了張紙條的事,先生都能發覺,弟子還有什麼好求先生的?”隨即窮追不捨,接著問道:“是不是從你們發現了夏棋士安插的眼線開始,今天這一步,就早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