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姵羅傾搖懈弛,腦袋被雉卵男硬生生拽起,面部肌肉驀地向後收縮,以至於她的雙瞳凸出,無神地痴望著殿脊,拼命大張著嘴巴用以大口地喘息。
看到聿姵羅的生命在雉卵男手裡稍縱即逝,聿沛馠視界潰動,臉在一瞬間蒼白。
他知道雉卵男陰狠怪異並非只是口頭脅迫而已,恍惚間似乎已經聞到聿姵羅頸部噴湧出鮮血的味道。
“不要......別......”
聿沛馠神魂僵硬,坐困愁城。
計都冷目灼灼,威厲道:“虎豹不相食,哀哉人食人。人性本就淡漠,趨利避害,齒冷勝雪,佛口蛇心。但不許你拿他們同我墟棘峰相較,我墟棘峰處事惡就是惡,絕不道貌岸然,矯情飾詐。”
“譬如此刻,”計都擰眉橫目,猙獰可畏,繼續道:“坦率告知你等,本大人就是來此殺盡虛譽欺人之徒的,必然表裡相應,說到做到。”
“什、什麼......”
大殿裡蜩螗沸羹,再次騷亂起來。
“不要,為什麼我們還是得死......”
抽泣聲、嗚咽聲四下傳來。
彭虎一向最是刁天厥地,那邊越是放聲嚎哭,彭虎越是歡欣若狂,笑得愈發肆意,剽悍地肌塊上下顛顫。
彭虎貓著熊一樣的脊背,像逗孩子一樣逗著百派,喜笑道:“都哭什麼,不然你等亦可磕頭燒香,跪求大人容許你等簽下魂契,入我墟棘峰。”
“我呸——!想讓我等夸毗以求,出賣魂魄,投身你等鼠雀之輩,休想!”百派裡還是有這麼幾個尚存些許傲骨的掌門尊長。
彭虎展齒一笑道:“你們都已是些黃髮駘背的老骨頭了,畢生花天錦地、裘馬聲色都已享受過了,自然無憾。但你們問一問門下徒弟們,這般年輕可願放棄這花錦世界,隨你們這一把枯木朽株甘心赴死?”
彭虎話音未落,便見弟子裡有人跪地告哀乞憐,那頭磕得如同搗蒜。
看到門下弟子苟且活命的狼狽相,那幾個氣骨不衰的掌門尊長們甚是憤怒,恨恨道:“瞧你等搖尾乞憐的卑微樣,真是丟人現眼......”
這話切中了計都一行人暗藏心中的要害,包括飄搖在內,此時皆面色陰冷,怒目如火。
飄搖冷森森地沉聲反問道:“怎麼,難道只有臨危不苟才是為人之道嗎?臨難苟免難道就要遭人白眼和唾棄嗎?!”
“我等教訓自己門下弟子,與你何干......”
老傢伙們依舊不通世故。
何皎皎此時亦同樣嗔目切齒,兩手掐腰,紅唇怒啟:“姑奶奶也想知道,你等憑何詆譭他們想要存活之心?憑何被你等視同蠅營狗苟,毀節偷生。”
包括計都在內,墟棘峰一種皆是倍嘗流離顛沛,艱難竭蹶方得一線生機,以至於偷得幾年性命苟活於世的。
若是人有生路,飄搖也並非出生即為娼妓,與人追歡賣笑;若是人有生路,何皎皎縱也不會情願流落楚館秦樓,塗脂抹粉,倚門獻笑;若是人有生路,雉卵男也不會啼飢號寒,食不充口,以血肉果腹;若是有人生路,彭虎更不會流離轉徙,安身無處,被人在亂葬墳冢裡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