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電話結束通話。
“好了,接著說。”
陳耳開始絮叨叨說故事。
“我小時候很幸福的,我爸很愛我,明明家裡很窮他也會省下煙錢帶我去吃肯德基,我記得第一次去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多少錢,拿著一堆碎鈔票去,一塊的,五塊的,一大把呢,結果只花了五十來塊錢,多出來的錢他就帶我逛超市買了好多零食。”
“不過每次回家我媽都會罵我亂花錢,說我是個賠錢貨,每當這個時候我爸就會哄我媽,我以為這是幸福家庭該有的樣子,可是都是假的,我爸爸是個人販子,我媽是他拐來的,我媽聰明,發現自己被拐後纏著我爸說要嫁給他,她知道跑不掉,寧可嫁給人販子也不嫁到深山裡……”
陳耳表情越來越淡,紀念摸著他後頸安慰他,眼神卻漸漸冷了。
陳耳是怎麼知道的呢?初二那年有一天,他和朱晉明打籃球回家晚了點,走到家門口便聽到院子裡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聲音來源是朱晉明家,兩人以為來賊了,各自取下書包,一人拎個掃把往裡走,結果陳耳看見他爸舉著刀要砍人。
砍的是朱晉明媽媽,要不是陳耳爺爺在旁邊拉著,菜刀就落上身了。
“你看不好你老公,拐跑我媳婦兒!不要臉!”
朱晉明媽媽聲嘶力竭,“難道不是你家婆娘勾引我老公!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先來了!”
兩個大人吵得不可開交,兩個小孩的掃把落在地上,世界安靜了。
從那天起他和朱晉明一個失去了媽媽,一個失去了爸爸,曾經是好兄弟,然後平白多了別的。
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朱晉明媽媽每天照常上班下班,陳耳爸爸卻整日在家買醉,彷彿變了個人,醉酒了不認人,有時候還把陳耳當成老婆,抱著哭說自己錯了,當初不該拐她。
“更讓我難過的是,我爺爺說我可能不是陳家人,指不定是我媽揹著我爸和別人懷上的,後來長大了才知道那是他見自己兒媳婦跑了心不甘。”
再後來就是他爸的死,伴隨著朱晉明殘廢。
朱晉明具體是哪天被踢殘的陳耳不記得了,他只記得他剛上初三,參加完開學典禮回家準備做飯,發現他爸沒在家,心想可能是去買酒了便沒多想。
他做飯途中聽到院子裡一陣痛苦的喊聲,他聽出來是朱晉明的聲音,小小的他拿著菜刀跑出去準備幫忙。
彷彿情景再現一般,菜刀落地,朱晉明倒地捂著下身痛苦地叫喊,而他爸爸倒地不起,後腦勺磕在水溝碎石上,血沿著縫隙流出來,惡臭的水溝更臭了。
醉酒的人使用力氣不當,害人的同時把自己摔死了。
同一天,他沒了爸和朋友。
朱晉明泣不成聲地說:“你爸踢我,他把我認成了我爸,大人的事情憑什麼牽扯我!”
朱晉明的媽媽咬死不放要私了,要陳耳家掏醫藥費,陳耳當時只覺天塌了也不過如此。
五十萬的賠償,爸爸剛去世屍體還擺在家裡,爺爺不管事躲到了外面去,整個家裡只有他一個人。
陳耳越說眼淚流得越兇,紀念不喜歡強人所難,“好了,不用說了,我可以不用知道這些。”
親手撕開傷口很痛。
陳耳出乎意料的倔強,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很亢奮,執拗的要說完。
“我先報警請派出所的人幫我處理了我爸的後事,然後去學校請了喪事假跑出去賺錢,能借的我都借了,根本湊不齊五十萬,假期結束後我開始半工半讀,每天逃課去工地當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