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
“我在想你會有,你一定有。”葉瑰說,“抓住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對了。”
鐘缺安靜地思索著。
葉瑰看了一眼時間,站起來轉身,她對斯星燃打了招呼,讓他跟她一起出去,斯星燃離開前往後看了一眼,鐘缺盯著地上的塵埃,沒有抬頭。
斯星燃走到監視器前,葉瑰和執行導演都沒有喊開拍,他從監視器裡看見鐘缺忽然起身走向窗邊,太陽已經升起來,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他用手去遮擋光線,又讓一束光順著縫隙漏進來。
葉瑰坐在監視器前沒有說話,斯星燃就也沒有開口,他看著鐘缺漠然的神情忽然變化,一潭死水忽然注入活水有了生機。斯星燃沒來由地覺得鐘缺像在雨夜裡沒有打傘在街上走了很久的人,他的衣袂和心都患上了一場嚴重的風寒,而這一瞬間那些風寒忽然被治癒好了,就在剛剛的那一剎那。
所以他還是有過覺得能讓自己找到活著的意義的時刻嗎。斯星燃出神地想。
葉瑰滿意地笑了笑,沖執行導演使了個眼色,執行導演點頭,接著錄音老師吼了一句:“現場安靜!”
鐘缺周圍無關的人全部清場,他看見執行導演走過來,問他:“可以了嗎?”
鐘缺沒有說話,只點頭。
“ok!”執行導演也撤出現場,場記將場記板在攝像頭前對焦,等攝像老師沖他做了“可以”的手勢,才開口道,“《寂寂有聲》一場一鏡一次,action!”
陳青每一天早上都會寫信,出租屋的空間很狹小,他的床挨在窗戶的邊上,床頭對面的地方放著桌子,也挨著牆。陽光從外面灑進來,就把他的本子和簽字筆照亮。
今天他也在寫,每一封信都有收信人,物件是十年後的他自己。他的動作窸窸窣窣,在安靜的環境裡蕩開一點動靜,每寫一句話他都要斟酌好久,彷彿是在做什麼很重要的決定。寫完之後還會拿起來細細端詳。
他的臉龐很清瘦,大約是工作之後總是加班的緣故。他擁有著疲累,可是又對每一天的新生活充滿新的期望。陳青小心翼翼地把寫好的信仔細地折疊起來,放進早已準備好的牛皮信封裡,再從抽屜裡拿出盒子,將信封放在疊放好的厚厚的一沓紙上。
這是陳青鄭重的儀式感。
“卡!”葉瑰喊道。
鐘缺起了身,斯星燃剛剛從他眼睛裡看到的那點兒希望忽然消失掉,他面向著葉瑰,等待葉瑰宣判這場是否需要重拍。
葉瑰還在看回放,她總是習慣這樣,過掉的鏡頭她要再三確認才會做出決定,確保在後期的剪輯之中沒有任何瑕疵片段。
大約幾分鐘之後,鐘缺才聽見葉瑰說:“恭喜啊,很順利,第一遍就過了。”
“過了?”鐘缺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葉瑰瞥他一眼,說:“怎麼,你還想拍?”
“只是有點不可思議。”鐘缺笑著說,“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在您這兒拍戲就重拍了二十多遍。”
“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葉瑰聽著對講機,那頭的攝影指導正在安排機位和燈光,美術指導跟他耳語說著什麼,“人的年齡在長,總不能沒有長進吧。”
說完她拍了拍鐘缺的肩,說:“行了,去吧,第二條得趕緊拍完,我們得趕在九點前去拍外景,不然待會兒的陽光和影子就都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