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崔氏知道,不消說座上的李氏如何,便是太尉她都能看出難消的盛怒來,如今榮安已是鑄成大錯,她不能再眼睜睜看著榮安繼續無禮的頂撞,將事情鬧得愈加不可收拾。
她必須讓這一切快快了結,囚禁也好,搬去農莊別苑也罷,只要榮安留著命,只要沒有將這些事情傳出去,保住了名聲,便不會牽連至一母同胞的四郎身上,保住了四郎,便保住了她的命脈,她尚且留有餘地,若是再鬧下去,讓太尉遷怒至四郎身上,他們便再無翻身之地了。
從前只怪她看著榮安得太尉喜歡,便越發將她寵溺過了頭,才將她寵成這般不知高低的模樣,如今既然已成定局,那便只有捨去,她斷不能為了這樣一個悖逆的女兒再害了她唯一的兒子。
決不能。
聽到崔氏看似求情實則無情的話語,李氏冷漠之際,榮安已是率先冷笑出聲,正當崔氏皺了皺眉,軟簾一打,一個婢女疾步走進來,打量到屋內氣氛低沉,也不敢多耽誤連忙出聲道:“太尉、夫人,琳琅院的靈犀方才招了,說那些陶瓶中的蠱蟲並非——”
說到此,那婢女垂著頭小心翼翼地掃了眼一旁的楊延道:“並非是詛咒二郎君的。”
聽到婢女的話,李氏臉色一變,崔氏卻是眸中一動,當即覺得事有轉圜,她知道,於太尉而言,只要榮安沒有詛咒楊延這個嫡長子,便不至於罪大惡極。
她便還有幾分指望。
“太尉,靈犀是榮安貼身服侍的人,她既如此說,可見榮安絕無此事——”
說著說著,崔氏連忙梨花帶雨地叩首行了一禮,隨即看向身旁楊延道:“榮安與二郎自小兄妹情深,榮安如何會詛咒二郎,這其中必有誤會,求太尉明鑑——”
察覺崔氏妄圖博得楊崇淵的憐惜,楊延的舊情以換來一線生機,李氏當即眸色一凜要說什麼,卻不曾想一旁的楊崇淵倏然開口道:“將靈犀帶進來。”
李氏聞言眉間一凝,當即出聲道:“靈犀既然是榮安身邊的人,難免為她的主子開脫,說的話又如何能信?”
察覺到李氏的不肯退讓,楊崇淵側眸看去,看似是雲淡風輕,但其中的疏離李氏又如何看不到。
“榮安也是敕封的縣主,若無證人證詞輕易定罪,只會叫人議論我堂堂太尉府行事偏頗,有失公允,既如此,你我聽一聽再定奪又有何妨。”
聽到楊崇淵語中深意,李氏雖不虞,但還是強自忍了下去,並不想這般公然與其撕破臉面。
待到軟簾再掀起,便能看到頭髮散亂,臉上腫的極高,周身血汙的靈犀被架了進來,看到這一幕,楊崇淵臉色一沉,看向正襟危坐,眼睛眨也未眨的李氏,心下已是多了許多不快來。
而一旁的李綏看去,也瞧見向來仁厚的楊延已是不忍地偏過目光,看向自己的母親時更多了幾分異樣的複雜。
“靈犀——”
聽到楊崇淵的冷聲呼喚,靈犀身子一顫,連忙哽咽道:“奴婢在——”
楊崇淵看了眼靈犀,再轉而看向手邊案上擱著的托盤道:“你究竟知道什麼,原原本本的說清楚,若有半分隱瞞,府裡的規矩你是清楚的。”
楊崇淵不溫不火的語氣看似平靜,可他在疆場上弒人如麻,朝堂上殺伐決斷,作為上位者積威多年,縈繞於身凜冽攝人的氣勢,便是那些朝臣尚且懼怕幾分,更遑論一個小小的靈犀。
因而下一刻,靈犀已是惶恐的連連埋頭顫抖哭出聲道:“奴婢不敢,奴婢說,奴婢什麼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