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就沒有怎麼下過雪,官道上的積雪消退更快,道側的枯萎也都露了出來,從殘雪能看到赤扈騎兵馳騁過的痕跡,不少屍體倒伏在道旁、田野、樹林邊緣,有老人、小孩、婦女,青壯年相對要少很多;青壯年並非都被虜兵擄走,而在戰亂之時,他們身強力壯,拋下婦孺老弱能逃得更快。
這裡已經鄢陵縣南部地區,鄢陵縣城在北面二十餘里外,被淺丘遮擋,無法直接看到鄢陵縣城的模樣,但一柱柱黑煙正從遠處滾滾而起。
鄢陵位於潁水以北,舊屬許州,大越立朝之後劃入京畿路。
徐懷要比盧雄北還晚一天,才帶著五百騎兵扮作虜兵北上。
他途中得知鄢陵被虜兵攻陷的訊息,他也不清楚盧雄當時是不是在鄢陵,又或者提前覺察到虜兵的動向,避開鄢陵。
雖說鄢陵屬於京畿路,由京畿駐軍統一防守,但實際在赤扈東路軍主力從魏州東部南下之前,鄢陵、尉氏等屬縣駐守的禁軍就大規模撤入汴梁,屬縣就靠老弱廂軍、弓刀手以及地方徵募的鄉兵駐守。
“通許、雍丘兩城也於昨日陷落,數萬虜兵此時主要在尉氏境內!”周景將最新京畿地區的戰況,稟報給徐懷、王舉、徐武江、郭君判等知曉。
此次往京畿及鄭州穿插,徐懷除了調烏敕海、袁壘、範宗奇、魏大牙、徐四虎等五都精騎外,還特別使王舉、徐武江、郭君判、牛二等人隨行,彌補高階戰力的不足,陣容可以說是相當奢華。
不過,這要是遇到赤扈精銳騎兵,也只能避其鋒芒。
進入京畿就步步驚心,甚至都不能大咧咧的放出騎兵斥候吸引虜兵的注意力,徐懷只能叫周景帶領擅長潛伏、腳力足的人手,在戰場之間穿插偵察敵情。徐懷這次還特地將膽怯畏事的朱桐帶上歷練。
朱桐一萬個不情願,然而徐懷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要麼跟著走,要麼綁馬背上帶走。他這時候一臉慘白的看著婦孺被屠殺的情形。
赤扈前鋒兵馬進入京畿地區已經有十二天了,但從京畿屬縣南逃的難民並不多;當時鄉野之民,要麼逃往汴梁城,要麼就近避入城寨。
此時從道路倒伏的遇難民眾數量,以及鄢陵正熊熊燃燒、蔓延全城的火勢來看,赤扈人還是有意的將難民往汴梁城方向驅趕——
“看情形,赤扈人倘若能打下鄭州,堵住西軍東進的通道,即便冰雪消融也不會撤退啊!”郭君判感慨道。
卻不是郭君判有多高的戰略眼光,實是在出發之前,徐懷就將種種形勢都分析透了。
冰雪消融,溪河解凍,赤扈騎兵在河淮之間的行動就會受到非常大的限制,但倘若能提前將西軍東進的通道堵死,河淮之間並沒有能威脅到赤扈人的存在,他們當然可以不急著北撤,可以慢悠悠的將汴梁城圍住,最大限度的消耗這個帝國的元氣。
“東邊林子裡有一些人藏著,像是從鄢陵逃出來的兵馬……”有個鄉民打扮,大冷天穿著草鞋的哨探走回來稟報。
“……”徐懷跟周景說道,“你與朱桐過去,找他們問清楚虜兵襲城的情況……”
鄢陡還有虜兵進駐,徐懷他們雖然扮成虜兵,但也不可能輕易靠近過去。
他們現在只能找到逃難的活人,詢問襲城的具體情況,以便不斷的總結虜兵的襲城戰術。
周景與滿臉不情願的朱桐,帶上數人往東邊的樹林馳去,片晌後就見朱桐單槍匹馬馳回來,叫道:“盧爺在樹林那裡,受了傷!”
“盧爺受傷多重?”徐懷心裡一緊,沒想到相別兩天,會在這裡遇到受傷的盧雄,牽了一匹馬,就要跨上去,聽到朱桐在身後說,“盧爺受傷卻是不重,右肩有箭創,只是著我過來告訴你一聲!”
“……”徐懷一怔。
“是不是盧爺身邊有什麼重要人物?”郭君判遲疑問道。
郭君判戰略眼光不行,看不透大局,但小聰明還是有的。
盧雄受傷不重,既然在此相遇,應該是他隨周景、朱桐趕過來會合,不可能讓身為主將的徐懷,扔下五百騎兵跑去見他吧?
徐懷再尊重盧雄,也必然要有限度。
倘若盧雄身邊另有重要人物,那就不一樣了……